傍晚时便到了黄山北面的一座小城,玄震决意便在城中住宿一夜,在城门前落了下来。谁知刚入城便是一怔,但见四处张灯结彩,人头如攒,议论声更是纷纷扰扰从四面八方传来,其间竟还可隐隐听到鼓乐奏响。
玄震下山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心道:难不成是赶上了什么节日,全城百姓竟都出门来庆祝?
此时城中道路已被堵得人山人海,玄震走几步便要拱手令前方之人借过,好容易挤到路口,正要栈方向,便听到前方有数人大声喝道:“让一让,都让开!”
玄震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高大壮汉从街那头奔了过来,竟都是一身衙役打扮,长相也都甚是威武。街上百姓纷纷避往路边,无不伸颈而望,看模样不似畏惧这些衙役,倒像是等着看什么稀罕事一般。
那几名衙役一路叫嚷着过去了,没多久,便听锣鼓喧天,一阵唢呐喇叭声热热闹闹地从那边街角转了出来,围观者中早有孩童喜孜孜地叫道:“来啦,来啦!”来者极是排场,远远地便见一长串车马并许多年轻男女走了过来,好似一团团红云透着股喜气。
街旁那些百姓更是争先恐后般翘首去看,不多时那些车马便到了面前,当先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那马儿颇为神骏,只是骑在背上的那位却有些对不起它,原来竟是个胖嘟嘟的年轻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小眼淡眉,模样颇为慈善,咧着嘴满面喜气,只是腮边腹上好些赘肉,不只将喜气挤到了脸中央委委屈屈皱成一团,更将一身新郎官的红衣撑得紧绷绷似是随时都要裂出一道大口子来。
后面还跟着一顶花轿,轿身裹着一层鲜亮红绸,前面的绸帘上还以金线绣着鸳鸯戏莲的精致图样,轿顶四个角上均挂着五色流苏,各坠着一长串金铃铛,随风摇摆中叮铃脆响不断。轿夫们亦是穿着得十分喜庆,还都是模样清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那花轿虽是人抬却十分平稳,似乎生怕颠到了轿中人,反倒更显出那人的娇贵。
玄震这时已知晓,原来不是什么节庆,而是赶上了城中显赫之人娶亲。身旁几个老婆子已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这柳县令年纪轻轻,又是读书人,想不到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姑娘看不上,偏偏娶了阮家的老小姐。”
另一人正伸长脖子欣羡不已地瞧着面前掠过的一抬抬嫁妆,颇有些嫉妒地道:“可不是么。谁叫这阮家财大势大,还是咱们寿阳城的首富呢!”
“嘿,我听说啊,阮家那位老姑娘当年也不是没人要,求亲的人上了门,人家自己瞧不上,都给拒了!”先前那个老婆子咂巴着嘴絮叨着,“寻常人家的女儿十五六岁都做娘了,她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愣是熬到二十才出阁。这回还是阮家老爷看这位新上任的柳县令对眼,硬是把女儿许给了人家!”
“也只有这等富家小姐才熬得起。”另一人啧啧叹道,“咱们寿阳城虽不大,模样、家世配得上阮小姐的男子也不少,我活了这么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见着眼界如此高的姑娘!”
花轿平平稳稳径直朝前方一栋高门大户去了,后面那些百姓知道还有热闹可瞧,亦或是首富家的老姑娘能嫁出去实在稀奇,腿脚快的早已追了上去。玄震挤在人群中身不由己,一步一步地竟也被推向那边去。
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朱门上一块镶着金边的匾额,额上大大两个字“柳府”,显然便是那位柳县令的宅邸。高高几级台阶之上,正门角门全开,门前那位胖新郎已经立定,似是太过喜悦竟多走了几步,忘了本该在阶下等着自己的那位娇妻才是。
花轿到了阶前被稳稳放下,四个抬轿的小厮垂手避到一旁。那胖乎乎的新郎官又忙不迭地从台阶上跑了下来,似是十分迫不及待,只是才跑到轿前,还顾不得迎新娘子,先扯着阔嘴喘个不住。
还是随在轿旁的丫鬟机灵,赶忙轻推了那位新郎官一把,顺手撩起了帘子。这位柳县令这才挺直了身板抖着肚子上的肉伸手入轿,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从轿内出来,轻轻落在柳县令肥厚的手掌上,更显得指如葱管,肤似凝脂。接着便见一道纤细秀丽的身影自轿内走出,虽面容被盖头遮了无法看到,但只凭那只柔嫩的手和那曼妙的身姿,便可看出这位阮小姐定是位难得的大家闺秀。
这时围在府门前的百姓之中,忽然钻出几个小孩子来,站在最前面拍手齐声笑道:“骑大马,迎花轿,来年再生个胖宝宝!”这本是童言无忌,可偏偏十分应景,便是玄震在一旁听了这话都不由得莞尔一笑,目光在胖新郎那堆肥肉上多打量几眼,更何况那些凑热闹的百姓,当即都是哈哈大笑。
那新娘被新郎官扶着正走上台阶,听了这话脚下竟是一颤,险些歪倒,那位胖新郎倒还算体贴,忙在旁将她小心护住。只是那块同样绣着鸳鸯戏莲图样的盖头却是微微一晃,露出了下面半张面孔来,玄震目光似电,早已瞥见那尖尖下颌,玉脸朱唇,只是这惊鸿一瞥,却让他不禁有些恍惚,还未及思索,忽地一阵剧痛自脑中传来,如同一只大锤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头颅之上。
“沈哥哥!”
一个极清脆的声音似是从何处飘入耳中,似熟非熟,好像曾经多次听到过,却又无法想出那声音主人的模样面容。玄震一手扶着额头无力地四下张望,触目所及皆是喜气洋洋的陌生面孔,没有人朝自己瞅上一眼,方才那个声音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