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都市现代>静静的辽河>第 15 部分阅读
柳树,不知疲倦的鸟儿伫立在柳树枝头,叽叽喳喳地喋喋不休,时尔成群在从我的头上一掠而过,顽皮地挑逗著我:嘻嘻,来啊,来啊,来玩啊,这么高的大树,你能上来么?嘻嘻,你能抓住我么?

“哎哟,”

我和爷爷刚刚迈上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抱著婴孩的矮小女人,爷爷对我说道:“大孙子,那是你三婶,这不,回娘家串门,回来了,三媳妇!”

说著,爷爷冲著又矮又瘦的三婶喊道:“这是才车火车啊,”

“哎,”

三婶答应一声,看到躲在爷爷身后的我,立刻堆起了笑脸:“哎哟,这不是陆陆么?”

“快说,”

爷爷轻轻地推了我一把:“快叫,三婶好!”

“三婶好!”

“哎,好孩子!”

草草告别了三婶,我站在公路边,放眼望过去,一片片无边的金黄|色尽收眼底,刚刚被放到的玉米杆凄惨地悲泣著,一堆堆采摘下来的玉米穗,泛著黄橙橙的金光。

薄薄的雾气弥漫著无边的大地,一群群劳作著的人们弓著脊背,好似朵朵云块,缓缓地,井然有序地飘向远方,渐渐地消失在薄雾之中。

我跟在爷爷身后,踏著纷纷扬扬的玉米枯叶,迈过一道道根茬丛生的□沟,在雾气的尽头,奇迹般地出现一条高高的堤坝,爷爷转过身来,爱怜地问我道:“大孙子,累不累,能走动吧,要不要爷爷背你啊!”

“不累,不累,爷爷,我不累!”

“那好,”爷爷背著柳条筐,干枯的手指著眼前的堤坝,说道:“大孙子,到啦,前面就是辽河喽!”

“冲啊!”

爷爷和我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堤坝下,我鼓起最后的一丝气力,大吼一声,呼地冲上陡峭的土坡,爷爷笑合合地叮嘱著我:“哎哟,慢点,慢点,小心别摔下来哟!”

“啊——,上来啦!”

我一口气爬上堤坝,兴奋得手舞足蹈,爷爷掏出小手绢,轻轻地擦抹著我汗淋淋的额头,他指著脚下滔滔的河水,感慨万分地对我说道:“大孙子,这,就是辽河!”

“哦,”

我拉著爷爷的手,默默地伫立在高高的堤坝上,秋风徐徐袭来,热情有加地翻卷著我的发№,不拘小节地拥抱著我的身体,大大咧咧地吹拂著我的面庞。

我理了理散乱的黑发,微微低垂下头,脚下茂密的草丛沙沙作响,充满深情地冲我摇头摆尾:来啦,你终于来啦,你知道么,你的根,在这里,在这条静静流淌著的辽河畔。

凉意丝丝的秋风从我的身旁一闪而过,无情地冲击著脚下缓缓流淌著的辽河水,泛起微微的涟猗,伴随著呼啸而来的柳树枝声,奏响起一曲舒宛悠长、深遂如歌的行板,听得我胸襟荡漾,禁不住怆然欲泪:啊——,辽河,辽河,没有华丽艳美的容貌,没有矫揉造作的妩媚之态,你是那么的纯朴,你是那么的深沉,在油彩浓郁的秋色之中,无怨无悔地流向苍凉的远方,哗哗哗地、如泣如述地感叹著人世间的苍海桑田、悲欢离合、世态炎凉。

“啊——,”爷爷扶著我的肩膀,指著缓缓流淌著的辽河说道:“大孙子,往那边走,就是辽阳,……”

“哦,”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爷爷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往这边走,就是鞍山!”

“那,”

我指了指辽河的正前方:“爷爷,往那呢?”

“渖阳!”

爷爷答道:“往那,是渖阳,再往北,就是边外了!”

“边外?”

我迷茫地望著爷爷,心里感到很是困惑:边外?什么是边外,在家里,我经常听大人提及:关内,关外的,我稀里糊涂地记得,我家住在关外!怎么,到了爷爷家,到了辽河边,又莫名其妙地弄出来个边外来:“边外,爷爷,什么是边外啊!”

“就是,就是,”爷爷含糊其词地答道:“就是,就是,就是你们家那,你爸爸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边外,……”爷爷拽出雪亮的镰刀:“好啦,大孙子,你自己玩去吧,爷爷该割猪草了。”

“大侄,”我正站在堤坝上,望著滔滔而去的辽河水,长久地发呆,默默地思忖著关内、关外、边外的具体界限,身后传来较为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被我羞辱得流下伤心泪水的老姑,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上了堤坝,身后还跟著一条大黄狗,吐著腥红的长舌头,摇头晃脑地向我走来,当它走到我的脚边时,非常讨厌地低垂下脑袋瓜呼哧呼哧地嗅闻著我的鞋尖,吓得我本能地向后挪移著身子。

老姑讨好般地踢了大黄狗一脚:“去——,一边玩去!”

然后,她安慰我道:“大侄,别怕,大黄狗是在闻你的气味呐,以后,它就能记住你的气味,就把你当成自家人喽!”老姑拉起我的手:“走,咱们到河边玩去!”

“小心,”

由于河堤过于陡峭,脚下的草丛因茂密而变得极其光滑,我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咕咚一声,滑倒在散发著郁郁浓香的草地上,老姑惊呼一声,死死地拽扯著我,结果,也一同翻倒在草地上,我们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咕碌碌地沿著陡坡快速地翻滚而下,最后,慢慢地停滞在空气清新的河床边,我恰好压在了老姑的身上。

我咧著嘴呆呆地瞅著身下的老姑,老姑也瞪著眼睛木然地瞧了瞧我,继尔,彼此间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好玩,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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