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阿澈换上红衣是极好看的,像是一株带了刺的彼岸花。他回忆起她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小徒弟是挺美好的,但是曾经分明是一见到她,就会烦躁地想掐死她。
正如她一直晓得,他是迦凰剑圣,是人们心中膜拜的神,是名震四海八荒的一个存在,可是偏偏她面对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和理智。
百里风间没见过红衣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脸,可是他莫名觉得,阿澈若长大了,大抵也就是红衣这个样子的,姣好的面型,及腰的长发,漆黑如黑曜石般夺人心魄的瞳仁。
只是这个红衣,天下谁不知晓她是出了名的祸水,手里掌管着帝都的十万兵权,呼风唤雨,恶事做尽,二十年前就因着有一口温柔的吴侬软语却行事心狠手辣而恶名昭著。要说起二十年前,阿澈还是一个沉睡在皇陵里的少女。
红衣,绝不是阿澈。如此断定,他便安心了。因为只要不是阿澈,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世间女子。
嘴角斜出一抹笃定的弧度,百里风间缓缓抚过龙渊白剑的剑身,挑眉道:“莫说我想追,此刻就算我让你死,你也没有办法。”
“是么?既然端了要杀我的心思,怎么不早动手呢?”红衣又掩嘴嘲讽似的轻笑,若她只是江南水乡里出身的姑娘,如此涤荡的笑声怕是要让毫无防备的人听得骨头都要酥了。
就在说着的间隙里,红衣已经结出气剑。然而她的真气早在白日里的激战中耗尽,所剩绵薄,这一击是拼了最后的全力,甚至祭了不少修为在其中,颇有些鱼死网破的决然。
“不自量力。”雪勾画出百里风间的轮廓胜券在握,眉角却有轻微的讶异。这种奋不顾身的几近毁灭式的偏执啊……阿澈也是这样。
气剑快要近身时,才轻挥袖袍一挡,一阵罡风呼啸而出,硬生生将红衣结出的气剑如数打了回去,转眼就没入她的身躯。
红衣一声痛呼,身子被生生弹到半空中,眼看就要重重落地,却被一道急速掠过的玄影接住,然而这个接住的姿势——是他修长如玉的手扼住她的喉咙,随后将她狠狠摔在一棵枯木上。
瞬间的窒息过后,还混着血腥的冰冷空气大量涌进来,红衣弓着身子大口喘气,一口淤血“哇”的一声溅在雪地上,亦染红了他一尘不染的玄袍。
奇怪的是,哪怕此刻在他面前落败的是红衣自己,她却没有很大挫败感——不奇怪,她从来打不过他。
她没赢过他,除非是他故意输。可是他那么桀骜的人,也从来不会故意输给她。
“阿澈在哪里?”他逼上来,失了今夜最后的耐心。他的手指狠狠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不再卖关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子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过往岁月不成器一齐涌来却也是三千风雪飘摇。她就在他面前,她却必须是其他人。
红衣凄绝而轻浮一笑,血染的嘴唇更显妖媚:“百里剑圣如此诚心寻徒,红衣却不得不辜负了呀。”
她的最后几个字软而魅地喷薄在百里风间耳边,含着温热的血腥味,让他脸色不由一变。待他迅速反应过来,已经为之过晚。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过后,是藏在口腔里的毒囊破裂声,红衣的身体随之软绵绵地垂倒在雪地里。
第二章 自食其果
龙渊白剑应声落地,百里风间几乎是在红衣倒地的同时将一颗药丸喂入她嘴里。
像是,害怕终于遇到的那根救命稻草,会在下一瞬间断掉一般,他的动作里端了几分真实的急切。
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转瞬之间,突如其来的动荡又很快随着大雪的绵绵不绝平静下来。仿佛原先的场景就是这样,是百里风间长久地蹲在红衣身前,盯着她,没有笑,没有神情。
不像他。
这世间若让他百里风间觉得无能为力的事,除了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天下,另外的,一定就是阿澈了。为了一个阿澈的消息,他竟失了分寸至此,今日抛下水深火热的南穹派众弟子不说,还试图去救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可他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出来当年究竟是哪一步开始错的,究竟哪一步要重来。更何况纵然是八年后,他依然没有相信当年阿澈的清白。
半晌,百里风间又想起什么,伸手试图去摘红衣脸上的面具,却发现这面具是由念力凝成的,若她念力不松,便无法取下。百里风间收回了手。
黑色的远山连着凄绝的夜空,白色的雪花绵绵密密地扫荡整个大地,一眼望去,却唯有眼前的那抹红是纯粹的。
***
四下是无尽的黑,以及渗骨的寒。红衣睁开眼睛,对着被细密铁栏切割的虚无黑暗缓缓笑了笑。
倏忽,她动了动手臂,那条贯穿她琵琶骨的粗大的玄铁链随之晃动,叮叮当当的厚重的敲击声不绝于耳,顺带牵扯起她身上受刑后留下的伤,原本已经凝固的痛又蔓延开来。
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八年前就来过,发觉这里竟然连用刑的流程都还是一尘不变。从前的痛觉已经遥远到快要忘却,如今她受再重的刑,都是没有知觉的。
这迦凰山还是这个样子,矗立了千年,松涛林海,悬崖怪石,甚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从未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任何改变。变的是她,七魄中失了三魄,八年拖着一副惨败躯壳过着无知无觉的日子。
她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