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从县外头新聘了个教书的先生,胡子拉碴一大把。耍起文墨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屠娘认为还是把孩子送去读读书,培养一下作为人的精神和文采,学学那些文雅的东西,人就变得乖巧懂事了嘛。
她可是受不了小轻言的折腾了,在家上串下跳的,把那些个鸡都被他玩的缺毛瘸腿的,还总是一派委屈的模样。
而花儿也是异常的认同屠娘的看法,道“弟弟去念书吧。去念书就会变成好孩子了。”
母女俩一大一小盯着竺玉,旁边站了个天真的小轻言。沉默片刻后,他总算是答应了。
这下母女俩跳脚高呼,晚食弄得一派丰富。屠娘更是抱着小轻言一点点喂着他吃着白米饭。小小的嘴嚼吧着,抓着娘亲的手边吃边问“私塾是什么东西?”
屠娘神秘回道“明日自然揭晓。”
第二日天还未亮,屠娘就把小轻言拉扯了起来。小孩儿起床气可大,闭着眼不爱动身子。屠娘废了半天劲才把他的小衣服裤子穿上,往包袱里塞了俩中午垫肚的大白馒头,就给送到了私塾门外。
小轻言可算是迷糊的醒来了,一眼望去,全村的小鬼头都聚在门内盯着他,而他正被娘亲交接到村长手中。
今日村长帮着新来的先生管孩子,自然也得管着小轻言。可小轻言当场哭了出声,泪眼汪汪的盯着屠娘道“娘亲,你不想要言言了么?”
小孩儿以为她这是要把他给卖了,屠娘心疼的蹲下把小轻言搂在怀里安抚道“你看别人家的娃都来念书来了,你也得坚强点啊。别让门内的女娃笑话,”
小轻言没出过太远的地儿,当下来到陌生环境是止不住的哭闹,长长地鼻涕蹭在屠娘裤腿上,小手拽的紧紧。慌张的左右望着,道“娘亲,我想回家。”
小孩儿这手劲,天生继承了屠娘的憨力,死都不松开。让俩个大人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决定屠娘陪着娃进去读一天的书,好好适应一下。有了屠娘的陪伴,小轻言才消停了。
刚进私塾没多久,教书的先生来了。他拿山水扇,边走边敲打着扇柄,缓慢的走了出来。这人约有五十来岁,穿着倒也算是干净,可眉目神情长得颇有几分滑稽,特别是邋遢的胡子,掩盖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人歪着脑袋,看了眼屠娘,随后两眼泛光大叫一声“屠娘?!”
“歪脖光??!”
天呐,他乡遇故人,俩眼泪汪汪。屠娘不可置信的看着烟城那说书的歪脖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歪脖光更是三俩步迈进,从上至下看了看屠娘,又盯着她身下的小孩看了半天,总算是回过味来。道“你居然没死?”
“这又是从何说起?”屠娘不太明白,怎的才见面就说死不死的。她身强力壮,身体倍棒的。
俩人暂不管院子里的一帮小鬼头,全由村长带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详谈。
歪脖光是个说书的,口若悬河把屠娘的事儿讲了个便。说是六年前边关之战,虽是赢了。可巫国之辈,岂是如此就能被打趴下的?仅仅俩年,就补充了兵力与财力,又调遣了另一位巫国大将,镇边之宝。杀了个回马枪,又把朝国上来的士气给打趴下了。朝国的那些个将士们,输多赢少,最终一身疲惫的暂停对战,退兵千里。
在这之前,莫川战胜归国时,和皇帝说的是竺玉与他妻内,以阵亡边关。一位是战场奋勇而死,一位是相思疾苦而亡。
而竺玉与皇帝约下的烟城百年和平之约,确实如实实行了。不仅把烟城打理的日渐繁荣,百姓安康。更是在给这对夫妻立了个石像,摆放在烟城城门口。
而城里的百姓们,都知晓了屠娘和竺玉的消息。不无一人都惋惜的很。城长更是无奈的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可每逢忌日之时,他总是会拿着帕子把屠娘那石像给擦得油光透亮,顺便打扫了一番竺玉的石像。
歪脖光这么说,屠娘心里酸酸的,思乡之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又讲了一些烟城的事儿,说谁家和谁家闹了矛盾,谁家和谁家结了亲。连冯媒婆都有了撑顶梁柱之人。还有她的弟弟,做生意做大了,做出好几个分店,整个人忙前忙后的都看顾不过来。还生了个女娃,名叫邵翠云。
俩人聊完后,颇有一番感慨。屠娘擦了擦红润的眼泪,盯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小轻言。对歪脖光道“你这半肚子的墨水,能把我儿子教好么?”
“这你管放心。”歪脖光打了个嗝,神秘兮兮的笑道“这普天之下,就没我管教不好的娃。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屠娘抬头问道。
“你每日与我讲你所经历之事,当作回报。就从...你和媒婆买夫君那日开始说起。”
“这...不成。”屠娘拒绝,知道歪脖光是个大嘴巴。她要是说了出来,保准第二日就传到十里八街去。
歪脖光叹了口气,神情哀伤道“苦了城长哟,日夜为你死讯以泪抹面。整个人数年类苍老了许多。”
她的身子僵在了当场,想着城长白发苍苍的模样,止不住的眼泪就往外淌。想这辈子,能把她活着的事儿从歪脖光口中道出去,就算传了个十里八街,那也比城长被蒙在鼓里的好。
最终,屠娘答应了歪脖光的要求,定下每日接孩子的时候,给他讲她所经历之事,半句不得虚假。歪脖光满意的点点头,把屠娘怀中熟睡的孩子抱了过来。冲她招招手道“快回去吧,这娃醒了你又该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