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瑶将神血留在了薛陌那里保存,神魄则封存在谷底,若是他们二人能够一道踏入火溪谷,即可忆起当年旧事,偿尽这千年来的纠葛。”火灵越说越低,末了叹一叹,“只可惜这么多年,神女从未踏进过此处,他们当真是无缘得很。”
“那这一回呢?你方才说,他们千年间攒起来的缘分,又是何意?”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只是有一线渺茫的希望,希望还能带走商沂。
“我察觉谷底封存的神魄动荡,或许是感应到了承瑶即将到来,因此猜测他们这一回或许能够终偿所愿。”他凉凉地瞥了我一眼,“只不知道,这回被你一插足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早已心乱如麻,本以为千年的时间早将这心境磨得平淡,却不想在此刻全然溃败,连声音都颤了,“若这一回乱了,商沂她又会如何?”
火灵埋下头,微微苦笑,“‘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这是神女自己说的,若是解不开前缘,今生他们还得如此过。”
我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极北的了,满目的雪花几乎晃花了我的眼,我只记得我要赶回京中去,去看看商沂她是不是还好端端地在等我。
一到京城,我立刻去少祭司的居所寻商沂,踏进院落,我的心就沉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她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只有那株梧桐仍旧像先时那么茂盛。
有人缓步走了进来,是她的父亲,祈天宫大祭司,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低低扔下一句话,“那丫头在东宫。”
我终是见到了商沂,她瘦了一圈,原本活泼俏丽的面庞一片惨白,满脸的泪怎么也擦不尽,灵力被封,身上还被下了咒术,我甚至不敢去想,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下来的。
沂,圣洁、高远,然而她的父亲竟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让她沦为旁人床榻上的玩物。
但那时我无心去想祈天宫的手段是何等残酷,竟然连自己嫡亲的女儿都不放过,我只知道这是我打乱她命数的后果,原是我害了她。
她身上的咒术我可以为她解去,灵力亦可为她恢复,可她受的那些苦痛和折磨该怎么弥补,她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又该怎么抚慰?
商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柔弱的身子却紧紧缠着我,真不知道她瘦成了这副模样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抽噎着絮语,“南钦,你还能带我走吗?求你了,带我走……”
我想起那天我走的时候,她拽着我的手,低低地告诉我,她害怕……倘我那时带着她一道走了,又会如何呢?
我几乎不想去管她究竟是谁的转世,商沂就是商沂,她活这一世,为什么要与前尘往事扯上关系呢?我想不顾一切地带她走,用余下的日子抚平她的伤口。
可一切终是惘然,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那并非我的孩子,我自然不能再将她带走。
我轻轻握了她的手,和声告诉她,“你不能走,你有孕了,已满一月。”
我看到她的吃惊,她的绝望,还有她翻手落下的那一针,她是恨的。
在她身上落下眠咒的时候,我看到她满眼的失望,这样也好,反正灵族向来被人说成寡情,便让她恨我一回,希望仍能够修补被我打乱的那环命结。
我将她交还与她的夫君,那青年面色发白,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子要与别人离开,或许真的很痛苦吧?
我很想告诉商沂,那个陪着她的魂魄在世间轮回了那么久的人就在她身边,她应当忘了我,这才能够解开与他千年的姻缘,然而我不能说,火灵将这件事告知我,不是为了让我泄露这秘密的,我得守着它到死。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伸手抚了抚她冷汗涔涔的额角。
从此往后,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