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声讨过后,红卫兵开始对‘罪人’们依次批斗,有的‘罪人’支撑不住脖子上的压力摔下来,立刻有两名红卫兵冲上前帮忙正姿,一顿乱棍下去,摔倒的人除了马上爬起来没有其他出路。白学勤在第四个位置上,他的身体本来瘦弱,弯腰90度,挂个大牌子,站在仅容双脚的凳子上,不用多久早已是大汗淋漓,双腿颤抖,还没有等批斗轮过来就已经左摇右摆,好几次险些一头栽下来。
“哈――!你们看哪,这就是右派的嘴脸,让这些坏蛋在我们面前发抖吧――打倒白学勤―――!”陈兵又带头喊起口号,两名红卫兵用棍子不停地抽打他的腿。东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真恨不能冲过去把爸爸救出来。
“白学勤,老实交待你的罪行,让人民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快交待!快交待!”陈兵亲自用棍子抽打白学勤。东东恨得紧咬牙关。
“嗯?这是什么?”陈兵抽打白学勤时觉得打在什么东西上,他同时发现白学勤的后裤兜鼓鼓囊囊。这时一名红卫兵主动上前把白学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陈兵接住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一张张剪裁下来的旧报纸。陈兵不愧是搞阶级斗争的天才,大致翻看一下,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无数尖锐的问题。
“红卫兵的战友们,你们好好看看这个右派分子都干了些什么?我们在尽力挽救他,他却在背地里大搞阴谋诡计,这是什么?这就是变天帐!―――打倒死不改悔的白学勤!打倒要与人民为敌的右派分子!”陈兵一边高喊口号,一边挥起棍子把白学勤打下凳子,另外两名执法者也扑上来挥棍乱打。白学勤只好用手拼命护住头,陈兵打累了,这才叫人停手。白学勤此刻已经是满脸是血,眼镜也被打飞了,他摸摸索索在地上找眼镜,陈兵却一脚把眼镜踩得稀碎,并且抓住白学勤的头发狠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呸!”白学勤竟出人意料吐了对方一口血。
“***!你这个罪犯还这么猖狂!”陈兵恼羞成怒,伸手抓过一支标枪对准白学勤的头部狠狠扎了两下。白学勤惨叫一声,吐出最后一口血瘫在地上。
“这家伙还会装死!”另外两名红卫兵又用棍子抽打了几下,见白学勤果然不行了,这才看向陈兵。
“看什么?先把他拖走,等醒过来再收识他”陈兵心里明白,白学勤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广场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东东看在眼里,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只是瞪着眼把额头紧紧贴在树干上,他已经没有眼泪了,他用力垂下头,额头被树皮擦出了血口,可他一点也觉不到疼……
白学勤出事的当天傍晚,十几名红卫兵在陈兵的带领下再次闯进家门,他们这次不光是只为了抄家,而是把一部分日用品扔出来,把人都赶出来,最后在门上贴上十字形的封条。有一名红卫兵还把东东也搜查了一遍,把韩叔叔送给他们的钢笔也没收了。等这一切做完,陈兵这才当面宣布:“高华!你听清楚,白学勤已经畏罪自杀,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住在这,这是人民的房子,不能给死不改悔的右派家属住!”
“什么?你说什么?老白自杀了!这不可能?!”高华一时没有听明白对方说得话。
“这怎么不可能,在阶级斗争的战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你要明白你的立场!”
“不!这决不可能,我要见他,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尸体!”高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东东拉着妹妹一直站在旁边,他最清楚爸爸的情况,但他回家后却一字未提,也许是怕妈妈受不了,也许是不敢说,或者是懒得说,总之,他也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他现在越来越对面前的一切难以理解了,凭他的智力根本追不上这么快的时代步伐,所见所闻比啊老师的演讲还要艰涩难懂。陈兵这时要带人离去,高华追上去寻问丈夫的下落。
“滚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你想知道他在哪儿,哼哼!告诉你,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进了火葬场的焚尸炉了!”陈兵说完便领人去了。高华有些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妈妈,妈妈!您不要伤心”东东急忙上前扶住。贝贝也吓得直哭。
“孩子―――!”高华缓过劲来,搂住儿女们说:“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你们的爸爸,他们一定又是在搞阴谋!”
“妈妈,您去也白去,他们说得都是真的”东东说。
“什么?孩子,你说什么?”
“我上午去广场亲眼看见爸爸被打死了,而且就是被这个陈兵打死的!”东东咬着牙说。
“啊―――!”高华惊呆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的确难以承受。
“妈妈,您不要难过,我一定要为爸爸报仇!”东东坚决地说。
“什么?不要胡说―――快!我们走,快离开这个地方”高华清醒过来急忙收拾东西,为了孩子们,她必须控制住自己。东东把妹妹小时候坐过的小推车推过来,把一些零碎物品装在车里,高华将散乱的行李捆好背在身上,贝贝也帮忙抱几件衣物,他们就这样离开居住多年的家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