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有些心酸,眉眼间尽是担忧心疼。杜鹃上了茶果点心便退到了门外候着,张尔蓁才小声道:“梁三姐姐,二公子既然去了,梁家可有要接你回去?你才十五岁的年纪,不能总呆在这儿,下辈子可怎么办?”
梁爱沅原本苍白的面色陡然鲜活起来,冷嘲一笑,轻声道:“梁家来了信想接我回去,可是孔家不愿意,说二哥儿才没了,要我跟着守三年才行。孔府不放人,我爹娘也没办法。”白皙玉手紧紧攥着被子,不甘又恼怒。
张尔蓁握紧了茶杯,问道:“你与那二公子不过是外表的夫妻,守得什么?孔府一向自诩清流名门,学子遍天下,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公爹和大伯都是好的,唯一不好的——便是那是非不分的婆母了。”梁爱沅很直白,嘲讽道:“我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我那婆母硬逼着要我嫁进来。自打我进了这孔府,竟然一日没出过门,她量着我梁家远在京城拿她不住,只叫我整日守着二哥儿,端茶倒水伺候饭食,倒是像个老妈子。亏得二哥儿人好,我想着他若是好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吧,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真是个短命的。如今,自然也是孔夫人硬逼着我留下来,三年呐!蓁蓁,我怎么甘心?!”三年后梁爱沅已然十八岁了,这个前世花一般的年纪,在这儿,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未免残忍。
张尔蓁记得,金氏生她的时候,将将十七岁!
张尔蓁才要说话,杜鹃急切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夫人您来了。”
梁爱沅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张尔蓁分明看到了“我就知道她会来”几个大字。朱红色油漆木门被打开,张尔蓁已经乖巧的站好,只见一位面目慈善的妇人走进来,消瘦的面颊,穿着一身素青色水绣长裙,眼角已有岁月的痕迹。梁爱沅窝在塌里,看见孔夫人进来作势要起来,孔夫人便道“你坐着罢,不用起来了”,语气冷淡而疏离。梁爱沅便安稳的坐住了。张尔蓁屈膝行了一礼,孔夫人似是才看到二少奶奶的这位客人,只瞥了一眼张尔蓁,便顾自做到了张尔蓁方才坐着的地方,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你是爱沅京里的朋友?听说是张家的姑娘,弟弟在孔家堂文馆进学的是吗?”语气缓慢而傲慢,张尔蓁一一答道,顾自坐在了梁爱沅一侧的圆凳上。梁爱沅满脸钦佩时,孔夫人已经不满道:“长辈问话完了可没让你坐下,你们张家这是什么规矩?”
梁爱沅成了这副样子,张尔蓁心里也憋着几分气,却恭敬的站起来道:“原以为孔夫人是忘了叫我坐下,我才自己坐了。没想到孔夫人却喜欢看着别人站着,我不懂事,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让夫人看笑话了。”语气温柔恭顺,孔夫人只看着这个丫头身姿玲珑,眉眼精致,更是不满,对梁爱沅道:“你如今是孔府的少奶奶,就别老是叫外人进府里来,咱们孔家世代清流,不与那些文武官员同泥而比,这点要记住了。你往日不知道便罢了,今儿就不与你计较。”这番话说的梁爱沅面色涨红,不满道:“母亲难道忘了,我家也是京里当官的,便是母亲口中的污泥之辈,母亲既然这般看我不顺,还是早早撵了我出去,没得脏了您的眼睛。”
张尔蓁站着,自然将孔夫人眼里的不屑尽收眼底。孔夫人却携着帕子轻轻擦起了眼角,悲伤道:“我可怜的儿啊,枉他在时对你那么好,为着你这丫头还多次顶撞我,如今人不过才去了,你就一直念叨着回京去,你又怎么对得起我的儿?”
梁爱沅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言语多话,拉着张尔蓁坐在自己身边,等到孔夫人哭完了,才摸着太阳穴做头疼状:“想来父亲今儿是出门去了,母亲跑到我这儿哭。我也才好了点,若是再病了,待父亲问起来了,就要说是母亲招惹的了。蓁蓁,你说旁的府里可有这样的事儿,一边瞧不上咱们这些官宦家的亲眷,一边又拉着不放手。”这话可算直白又讽刺了,张尔蓁附在梁爱沅手上的手抖动一下,眼角不可控制的抽动一下,感慨着这两个人关系都已经僵成这样了,何苦互相折磨。孔夫人似是也已经听习惯了,虽然恼怒,却并不接话,端了个青白色银丝珐琅釉彩的茶盅啜了一口,看那样子就是要在这儿耗着,不想让这两个姑娘背着她说些什么。
“孔夫人,三姐姐,我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一户有爵位的人家,家里的夫人虽然病恹恹的,但是老爷夫人伉俪情深,别人说什么都无用。突然有一天,一位极富有的商人路过,这家老太太看上了商人的万贯家财,愿意让儿子娶了那家姑娘做妾。商人自然不愿意,这家老太太便逼死了病弱的夫人,逼着儿子娶了商户之女为妻,占了人家家产……”这并不是张尔蓁胡诌来的故事,是明月闲暇时听来的八卦,后续发展自然更加可恶,可很明显,张尔蓁还没有讲完故事,孔夫人已经横眉冷对,不满道:“士农工商,一个商户之女做了正经夫人,便是倾家荡产又能如何,那家商户家的老爹既然愿意,谁又能说什么。”
张尔蓁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夫人莫急,故事还没有结束呢。商户家的姑娘做了正品官家夫人,本就应该献出万贯家财供那一家子吃喝耍乐富贵无边的,可那家老爷却不知足呀,一边吃用着妻子金山银山,一边又对逝去的妻子恋恋不忘,直逼死了商户之女,又娶了第三任妻子,便是第一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