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湖南巡抚鲁予虚的奏折,咸丰皇帝奕柠气极败坏,连他最近异常溺爱的妙人儿丽妃端过来的高丽参茶,也被他恶狠狠摔到了地上,吓得昵称为“莲莲”的宠妃娇容失色,还以为自己伺侯欠周全,惹得皇上龙颜不悦呢。
这个曾国藩也太胆大妄为恣肆无忌了!咸丰忿忿不平的想。他竟然一回到湖南乡下就着手纠集训练一支乡勇队伍——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因朕开了他的缺心怀不满而要起兵造朕的反吗?可这姓曾的在京居官十年声名品行都不错呀,而且他一介书生文士哪来的那副胆识气魄,敢对朕的铁桶江山举兵行人神共愤的逆行?
咸丰十分后悔听从了首辅大学士桂良及一班大臣的请求,轻饶了这个曾国藩——他在奏书中抵毁朝政,侮辱君上,当庭活活仗毙他亦不为过,退一等的责处撤职究办、流放边陲也合情理,自己怎么就会一时心软放过了这可恶的家伙呢?
现在如何处置曾国藩也让咸丰非常犯难。既然已经下旨将他变相驱赶离京,其后再接着追加他一个“谋逆不道”的大罪拿问严惩,朝臣们会不会联想起先帝雍正十多道金牌罪责功臣年羹尧的往事?咸丰可不愿担一个“兔死狗烹”的暴君恶名,要知道他的这个皇帝宝座,当初可是凭自己“仁义慈悲”的名头赢得的啊。
咸丰徘徊无计,左右为难。
应当给湖南巡抚鲁予虚发一道密旨,让他派专人密切注意曾国藩的一举一动,一旦查实他怀有不臣之心,即刻抄家问斩永绝后患!另外还要当庭宣喻一番,严责曾国藩丁忧期间不行孝道、不安分守己行为,着他上书罪已认错。只是这道明喻怎样措词又是叫人头大的事,语气软了,如隔靴搔痒起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口气太刚硬,朝上那帮闲得无聊的所谓诤臣打蛇随棍上,再联名递折要求严办曾国藩,届时自己杀不杀他的的头?
近来朝政颇为不顺。天地会剿而不灭,白莲教余烬尚存,赔给英人的一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惹得洋人愤怒抗议;两广一带局势动荡,派去剿抚的万余精兵居然一败涂地,连主帅宝日寇也陨命战场……而自己干着急使不上气力,还整天要为如何宣旨措词这类琐事费心劳神!早知做皇帝是如此烦心的差使,自己当年何苦绞尽脑汁跟恭亲王奕訢争抢这个大位?
这也是咸丰急召懿妃进园子来的原因。那些劳什子斟辞酌句的活计就上懿妃代自己做吧。听圆明圆总管大监文丰说,新从杨州选来一名姓方的汉家妖治女子,反正自己这几天总窝在丽妃这这儿也腻歪了,何不就去瞧瞧那方姓女子怎么个妖治法?
想到这里咸丰问道:“懿妃到了吗?”
“刚刚传进话儿来说,已经到了。”丽妃蹲安回话:“懿妃说补装更衣就过来给皇上请安呢。”
“不必啦。”咸丰可不想看到懿妃争风呷醋的嘴脸:“过会儿你把这个折子着人送给她,怎样措词让她瞧着办吧。”
咸丰说完便在那本湖南巡抚鲁予虚参秦曾国藩不法谋反的奏折上,用大拇指甲掐出一个三角印痕——这是他和懿妃约定的记号,长长的直线划痕代表留中不发,短痕代表已经御觅批“知道了”几字即可……
三角痕记不常用也最为特殊,意味着懿妃要以皇帝的口气严厉训责大臣,说不定随之而来的就是罢官交刑部议处的重罪!
肃顺走进“天地一家春”的门廊,就听到懿妃用尖锐的声音正在骂一名小太监。
肃顺时常追随皇上左右,跟伺候咸丰帝的那些公公们熟头熟面,闲聊时曾听说这“天地一家春”当年是懿妃与圣上火热缠绵的所在,因此只要懿妃来圆明园,还指名道姓要求住在旧地。只不过近两年她进园的机会越来越稀少:“天地一家春”也显得有些颓破,树木花草看来许久也没人打理修剪了——园子是这样,里面住的女主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初的光鲜华丽千恩万宠,一转眼便容颜憔悴美貌凋零。
凡是奉召来圆明园的女人们,只看她所住园子的齐整与否,即可大致推断出她受皇上宠爱的程度:圣上时常光顾的几个地方,一定比别处干净整洁!而如今“天地一家春”和它的女主人,都已经像眼前的落叶残花在瑟瑟秋风里凋敝了……
肃顺是宗室,他的长兄即是铁帽王郑亲王端华。满族宗室之间的亲戚关系盘根错节,既然是宗亲,面见皇妃也没那么多忌讳,何况这里不是紫禁城内宫,男女大防不那么森严。于是肃顺就顺着懿妃的叫骂声走了过去。
他对这位懿妃没什么好印象,觉得她不如其它后宫嫔妃那样循规蹈矩,总摆出盛气凌人野心勃勃的架势,倒像个争强好胜的男人。何况此刻她正发脾气骂人,肃顺实在不想现身自讨没趣。但他有急事要找皇上禀告,只能硬着头皮去和懿妃相见。
“哟,这不是万岁爷身边的大红人肃六嘛。”懿妃口气里充斥着挖苦和讽刺。
“请懿妃娘娘安。”肃顺说:“肃顺有紧急要务向万岁爷报告。”
“多新鲜呀,你找万岁爷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天气很凉,懿妃却不合时宜地把手里的东西当作团扇不停的扇着风,眉眼间隐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悲酸与凄楚:“我都来了大半天了,你是头一名进我这里鼻子能喘热气的人,这种清冷的地方万岁爷会来吗?”
“那圣上会去哪儿呢?”肃顺有些奇怪:“园子里该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