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福被火药爆炸的气浪掀到悬崖底下,本来注定难免粉身碎骨的下场,却不想半山崖的一株突出的岩松挂住了他腰带,悠来荡去的万分惊险,幸好他已被冲击波震得昏迷,否则挣动之下大有可能已经丧生深谷了。
醒来之际已经是几个时辰以后,伏击战早就偃旗息鼓,两个中队的清军仓惶归山,上校也引军返回山人村去救小婢王娴雅,余下不久前还厮杀喋血的战场,还有孤悬在峭壁中部的刘永福。
由于失去知觉,上校派回寻找尸骨遗骸的那些弟兄们的动静,刘永福并不曾听到。等到他被凛冽的山风吹得苏醒过来,首先便察觉自己命在顷刻,仅仅被腰间的布带及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杈吊在空中,随时可能坠落身亡!
他通身运气一周,觉得内腑并无阻滞,只是四肢皮肤有几处焦痛,估计被火药灼成的外伤。刘永福师承天地会大头羊张昭,七岁开始习练内外家功夫,犹擅长一套“灵猿形意”,此功法要旨便在于腿脚灵活身轻如燕,当下深运真气借腰腹之力上掠,手指已搭住松枝,利用这个着力点一勾一撑,他已飞身而起,稳稳落在了那棵岩松的主干上面。
揩了一把汗镇定心神,刘永福举目巡察所处境况,不由得暗中叫苦连连——原来他已然身陷绝地!那棵岩松虽枝繁叶茂可以栖身,位置却处在笔直崖壁的中段,可谓上不着村下不着地儿;数根自石缝里长出来,孤单单突起空悬,周围皆是陡峭如削的绝壁,距离山下的灌木丛至少有十多丈高度。倘若失足坠落或者纵身下跳,恐怕连神仙也会跌作几瓣。
无奈之下刘永福只好拗断一些树枝,在靠近主干处搭起一小片地方暂时容身,打算慢慢再来寻求脱身之计。幸喜那株岩松根深枝壮,无须忧虑不堪负载而折断。松树孤悬高空,猎猎山风在此形成回旋,刮得树枝呜呜尖啸,声势异常恐怖。刘永福小寐了一阵,被午后的太阳映照得舌干口渴,顿感饥肠辘辘。
他随身没带干粮,梭巡岩石光秃秃的,连拔几根杂草充饥都成为奢想,最后只能指望在安身的松树上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岩松针叶苦涩,树皮挂满松脂,唯有树尖上稀落的松果可以食用。他采摘了几颗,剥去外壳吞咽里边的松子,入口艰涩,肠胃似有一团烈火在烧灼煎烤。
太阳落山夜寒更是透人肌骨,夜枭长啸叫得人毛骨悚然。刘永福全身焦痛饥渴难耐,直至天边放亮方才昏昏沉沉睡去,却被一阵利刃加身般的痛楚扰醒:只见一头苍鹰伸出尖勾利喙已把他的绑腿啄破,腿肚上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原来这毛脚畜生见刘永福躺在树枝间纹丝不动,竟将他当作一具腐尸而加以啄食!刘永福大骇,高喊着蹬腿驱赶走那只鹰,而那食肉猛禽显然不肯轻易放弃眼前的食物,虽惊飞却并不离开,一径在距离松树不远的空中盘旋,随时准备俯冲啄击……
之后的数日,刘永福一面跟苍鹰搏斗,一面忍受着极度饥渴的折磨。树下寥寥几颗松果早被他吞食殆尽,腹内的饥饿感渐变得麻木迟钝;最难熬的是无法补充水分,嘴唇干裂流血,喉咙腔道如烟熏火炙一般。刘永福明白这样下来自己体力早晚有耗尽的时候,但却苦于想不出办法脱身。到三日以后他神智渐趋迷蒙,整天浑浑噩噩瘫软在半空,几次险些从树上翻落深谷。几只苍鹰不时前来骚扰,刘永福无力与抗,危机时刻只能开枪将群鹰惊走……
也是刘永福命不该绝,陈石柱一念之间所做的决定,却在最紧要关头挽救了刘永福一命!假如陈石柱依从大美女所请扬长而去,大概奄奄一息的小福子至多再活一天半日,就要丧生鹰吻了!
用长索把仅剩半条命的刘永福吊上山顶,又花费了陈石柱和洪宣娇好多精力与时间。等二人为命大的小福子喂了水抬到山下,后续骑骡马的义军又有几十人赶到。陈石柱将刘永福托付给手下用担架抬着行军,他自己跟大美女等人拍马朝山人村急骋。
众人绕过一处山坳,劈面一座险峻的陡峰雄峙参天,羊肠小道曲折难走,大家只好下马步行。大美女洪宣娇侧耳聆听,山后依稀传来时密时蔬的枪声,登时粉面惨白,知道清军民团果然已在进攻上校他们。
洪宣娇失声叫道:“柱子,是清狗!他们抢在咱们头里了!我三哥与上校跟前无人可用,只怕……”言未毕已经泣不能声。
“你先不必心急,胡以晃的亲兵队,加上我留给上校身边的几名特战队员,全能够以一当十,足可招架几个时辰。”陈石柱安慰她说:“咱们跑步行进,还来得及解救山人之困!”
“你胡说八道!”洪宣娇目眦欲裂道:“成百上千的清狗,单凭胡以晃跟几名特战队员能抵挡吗?都是你执意在半路耽搁,若是咱们救援不及,我拽上你陈石柱一起为圣教殉难! ”
陈石柱也满脸悔意,下令除了抬刘永福那几人,其余所有义军丢掉骡马跑步翻山,尽速赶去参与山后的战事。
大家心急如焚,跑在崎岖山路间几乎全都累得脱力,却仍旧咬牙支撑着跟上队伍。
跑到后来众人的脚力渐渐分出了高下:陈石柱及洪宣娇轻功了得自然率先,另有七八位身强体健的壮勇紧跟其后,剩下的几十号人离离沥沥拉开间距。来到山脚再听远方的枪声已经稀落,估计战斗已接近尾声,众人的心便愈发往下沉堕。陈石柱顾不上调匀气息,又撒开脚程朝前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