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这卷发黑肤的狸狸儿,甘斐便又想起了那个俊逸书生般的白狐,当时那厮轻描淡写间便让自己和徐猛动弹不得,还捎上了那个阒水的金发小美人儿,当真是好不厉害,现在这狸狸儿现身当前,只不知那白狐是不是也在左近?
甘斐正自心下思忖,忽感风声一紧,觑眼看时,便见那巨锋浑身上下黑气翻腾,仿似离弦之箭,恶狠狠直向那狸狸儿身前撞来。这边厢豺狼小妖也是扭身一晃,绿幽幽一团光气径射狸狸儿当胸。
“砰砰”两声震响,巨锋身上黑气顿逝,身体像断了线的纸鸢又自斜飞开去,再次重重坠下,不过这次却没如前番立即弹起身来,而是瘫倒在地,口中哼哼叫唤个不停;而绿幽光气与狸狸儿身体一触之下更是仿佛流星飞曳,先撞塌了半边照壁,才现出豺狼小妖狼狈不堪的身形,狸狸儿则恍然不觉,仍然雄赳赳昂立于案,嘴里兀自骂骂咧咧个不休。
刚才他对于巨锋的强力冲撞不闪不避,候个正着,头却迅疾异常的撞在豺狼小妖面上,以他那憨鲁心性,绝强体质,在虻山大力将军以下,便以雄力撞击的圣王卫统领犀兕辟尘公也未必及得,这两个袭风众小妖又何足道哉?二妖吃不住狸狸儿神力硬功,一招之下便即双双落败。
事关袭风众与异灵军的争衡龃龉,二妖明知远非其敌也咽不下这口气,豺狼小妖相对瘦小些,又受了狸狸儿头槌重击,自落地之后便即晕阙;巨锋却仗着魁伟体魄,哼哼了半晌便支撑着又爬起身来,一声低吼,身形一转,现出本相,却是一头体态巨硕的雄壮野牛,鼻中喷着气,四蹄昂扬,腾腾的再次冲来。
巨锋含怒全力冲至,毕竟非同小可,偏是狸狸儿目中无人,大喇喇的运力未满,一冲之下,黑黢黢的瘦长身影倏的飞开,巨锋不依不饶,头顶双角尖利,直往狸狸儿肚腹处挑去。
狸狸儿身形在半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转,哇哇大叫,揉身一纵,恰与那野牛撞个正着,俨然天雷碰地火,怦然巨响声中,两个妖魔厮搏扭打,搅作一团,直从屋中滚到了长街之上。
这场狗咬狗似的妖魔内讧无疑救了甘斐性命,甘斐就手拾起被那豺狼小妖抛脱的宽刃长刀,悄然挨近那桌案上的受难胡女,见她气息奄奄,衣裙残破,露出的肌肤上可以明显的看出块块瘀斑,显然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不由心下悲愤,首先便脱膊了上身的麻衫罩在她身上。
衣衫及体,那胡女似有所觉,微微睁开双眼,碧绿的眼瞳光泽惨黯,看在甘斐脸上,泪水从眼角涔涔而落,嘴唇颤抖着轻声言道:“救……救我……”
或许是因为莫羽媚的缘故,虽然这胡女不是莫羽媚棕发棕瞳的形象,但那褐发碧眼的异域样貌却令甘斐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再看她这番凄惨情景,更是别生了恻然伤痛之意,轻轻拍了拍胡女的肩头,口中安慰:“放心,我救你出去。”只觉得那胡女全身簌簌发抖,当真是软弱无助之极,心内忿然豪情立生,心头激荡,握紧了长刀,语气坚定的重复:“……我救你出去!”
话说的郑重,然而当真要脱出此地却又谈何容易?甘斐自己也是侥幸生还,除了那种习惯成自然的面对妖魔的勇气,他便连稍稍招架妖魔的能力也没有,现在若再加上这个动身不得的胡女,再遇妖魔横阻,他根本就是无计可施。
可是甘斐却没有迟疑,这是脱身的唯一机会,狸狸儿和巨锋在街心纠缠正紧,那豺狼小妖昏迷不醒,自己正可带着这胡女从旁侧残垣败瓦的缝隙中悄然退身,先把这胡女送到城外,虽然城外也未必安全,但这已经是最周全的法子了。等救出这胡女,他还要继续返回城中,尽管他现在这样在全无力道的情形下只身对付妖魔看起来很蠢,可这是他的无法泯灭的本心,他做不到像常人那样,失魂丧胆的落荒而逃。当然,他也想的很清楚,如果在回去的路上再遇见妖魔的话,他就一刀先杀了这个可怜的胡女,给她一个痛快,自己则选择轰轰烈烈的战死,既不负本心,也或者能与羽媚泉下再会罢。
甘斐让胡女伏在自己背上,然后解下腰间束身的麻带把两人牢牢绑紧,胡女两手无力的垂在甘斐胸前,甘斐则用长刀支撑着身体,吃力的迈开步子。
其实胡女虽然身材高挑,但却并不算太重,至少没有甘斐想象中那么重,然而一个昏昏欲睡的人将全身重量都积在背后,却也是沉沉的,况且甘斐一路奔来,又和妖魔周旋了几个照面,原本就没什么的力道就更剩不下多少了,短短几步挪身移开,已经使他满脸憋得通红,昨晚落下的创疤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当真是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总算小心翼翼的蹩入了屋角,从矮塌的半边墙垣穿身过去,那豺狼小妖晕厥在地,毫无察觉。
狸狸儿和巨锋打斗的嘶吼撞击声响从背后传来,终于越来越轻,渐渐不闻,甘斐心下一宽,他知道,他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段。
一步一顿,一步一喘,心意甫松的情形下,却也觉得自己更加疲累了,可他只能咬牙坚持,似乎已经看到了城墙的影子,应该是离目的地不远了。
身后忽然感到微微一动,软垂过肩头的双手慢慢的环起,勾在了甘斐的脖项,而那无力的右手还轻轻抚摩过甘斐的脸颊,接着传来那胡女几乎微不可闻的啜泣。甘斐知道,这是她悠悠醒转,既是在表达对自己的谢意,却也在自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