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剑尖倏尔一收,狸狸儿胸前蓬然炸裂,血浆混合着零落的碎肉像是喷洒了一层黏稠的红雾。
“昆咔……”狸狸儿咒骂的声音带着抽搐,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猩红色的双瞳,高大身影上前一步,巨剑在暮色下划出一抹银光,然后,挥过了狸狸儿黧黑细长的脖项。
头颅在半空中翻了几转,头颅上的眼睛依然圆瞪如铜铃,硬愈生铁的躯体终究没能抵挡住这柄硕大的铁剑,而更令狸狸儿死不瞑目的是,他死于措手不及的突袭之下,没能让这个鬼灵体会到自己的厉害……
源出烈炎荒漠之地的异灵狸獾精狸狸儿,殁于华夏中土的广良镇上。
高大身影将巨剑插在了背后的剑鞘中,微微侧头,露出了狰狞铁青的半边脸来。
出身室中的几大剑客却对这个高大身影的出现没有半分意外,伊貉甚至还耸耸肩,夸赞了一声:“好一个巨锷剑。”
“只要亲手杀了这种东西,我心里便觉得欢欣鼓舞,却是为何?”高大身影的表情有些迷茫,眼瞳中的腥红光芒也随之暗了一暗。
遍布室中的焰浪电花顿时消散,池棠很亲热的拍了拍那高大身影的肩膀:“干的漂亮,义节。”
豪勇五士,如今这小小室舍中便已聚其三,只是这名震天下的三大高手里,却有一位再非人身。
巨锷士张琰,尽管还没有回复记忆,却也终究一直遁影随身,紧紧跟着在他看来总有一种故识之感的池棠身边,在月朗星稀的时分,便时常现出身形,或抱头苦思,或踱步沉吟,这许多日下来,别说是早明就里的几位公府剑客,便连那些流民军里胆小的流民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狸狸儿勇悍鲁猛,全副心思都放在提防池棠韩离两大神兽化人的手段上,哪里能想到刺斜里杀出这么个剑术冠绝天下的厉害角色?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张琰巨剑穿透身体,斩下首级,成了鬼身张琰剑下第一个毙命的妖灵。
张琰对池棠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动作一个友好的回应,却没有作声,信步迈出室外,仰头望向已然昏黑一片的天际。
城中已然掌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天幕中同样稀淡的星光,半轮明月斜挂,张琰忽然长长叹了一声:“黑夜总令我蠢蠢欲动,似乎浑身的劲力都无处施展,而在白天,我却畏惧日光如同胆小的地鼠……”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回你自己,我跟你说过,这是血泉鬼术在你心中作祟。”池棠跟着张琰走了出来,语气轻柔的宽慰道。
“这股气息……”张琰说的是弥漫在半空中蕴积,久久未消的血腥味,“明明是这么的诱人,但我心底却在告诉我,这是决计不能忍受的气味……”
“我懂滴,我懂滴,我太娘理解你咧……”这回是无食踮着小碎步晃了过来,嘴里咕咕哝哝的,“你身子是鬼,心里像人,鬼当然觉得人肉味道香啦,可是你像人的内心却在阻止你这种想法,总之是娘妈皮的很讨厌啦,我不是说过吗?我也是这样,娘妈皮的闻到屎味还觉得香,看到母狗还会硬……”
池棠轻踢了无食一脚,让他闭上絮絮叨叨又脏话连篇的嘴,同时看着张琰迷惘费解的脸,心里也是一阵阵难过。为了让这个昔日的同袍好友能够尽快回复为人时的记忆,他一直在踌躇着前往裂渊鬼国的时机,只是变故一桩接着一桩,让他踟蹰难决。
张琰盯着斜挂空中的半轮明月愣怔了好半晌,眸中光芒倏的一闪,头偏向了东南方向,似乎是在远眺城外已经一团漆黑的憧憧山影。
“总觉得在晚上应该多动一动才好,介意我出去一会儿么?”张琰迷惘的神色转瞬消失,代之以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在刚刚手刃狸狸儿的时候,他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池棠有些奇怪,倒是才从室中走出,心思更为缜密的韩离察觉出端倪,插口问道:“是发现了新的妖魔么?”
“妖魔?”张琰微微皱了皱眉,抬手指向东南方:“不!城外那个方向,有一丝很轻微的,对我来说却是极为熟悉的气息流动,我想,一定是我见过的某种东西散发出的气味。”
……
室中碎石瓦砾旁,狸狸儿精瘦黧黑的身体已经蜷成了小小一团,跌落数步外的头颅也变作了若狗若獾的形状,室中再不见一个人影,涣浮的妖灵轻轻飘散……
薛漾大步而入,看着空空如也的屋舍不禁一怔:“哎,刚才不是在这里的么?人都去哪儿了?”忽然发现狸狸儿的妖灵,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从怀里掏出聚灵壶就往妖灵上凑:“别浪费……别浪费……”
※※※
小小队列点起的火把之光在远处山道上蜿蜒曲转,渐渐没入暮色,而在这方山谷之中,两个人还在对峙着。
泽慈先生嘴角带着漫不经意的冷笑,双目森森的斜乜着那乡农,似乎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然而他自己清楚,自己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远处传来的炼气士气息上,那些炼气士不离开,他就不敢动用自己的真实本领,因此也只能别扭的被那乡农逼在了这里。而对方身形凝如松岩,手中一把纹饰古朴的长剑遥遥相指,无论自己的身形转向哪个方向,长剑剑尖总是预机在先的相随一封,令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却是哪里来的家伙?泽慈先生心下暗自犯嘀咕,他并没有看见这乡农前番在城门口诛杀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