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说不再做令他误解的事,似乎是说到做到一般——余下的行程里,再不肯多近前一步,文景与她说话,她只拣些“不引人误解”的话回答,到了猎场的行宫外,不等他开口,姜凝便起身要下去。
一路上虽然外边车马之声喧嚣,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车内文景在与谁说话,此刻看见是姜凝,车夫看了一眼姜凝身上的衣着,抹了把汗:“二小姐。”说罢便不敢再看她。
姜凝点头应了,文景跟着下来:“姜家其他人都到了吗?”
姜家其他人的车驾在更前边一些,然而此时要过去,车马皆是不能,文景吩咐人拿了姜凝的东西,自己拉着姜凝往前走。
姜凝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不能挣脱,便罢了。
姜家毕竟是姜遥的娘家,元晅那里自然也是极为重视,寻人稍问了一遭,便知道姜家那边已经安置好了,文景便领着姜凝往那边走去。
姜凝一路上都低着头不发一语,如今快到了地方,还是没回过神来。
有人高宣成王殿下驾到,文景看了姜凝一眼,拉着她往道旁避让。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元度此时此刻来拜会姜家是为了什么。
元度的舆驾在姜家暂居之地停下,似乎不敢放肆,元度下了马车,命人去给姜家投递拜帖——尔后老老实实站立在外,似乎只当自己是子侄拜见,而不是皇亲国戚召见姜家之人。
有姜家的仆从接了拜帖,也知道轻重,力邀元度一行先入内,然而元度负手而立,元度身边的内侍便道:“殿下说了,今日不论身份,只是以子侄之礼求见,没有自恃身份未得允许便入内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元度是在为难姜家。
姜家毕竟是外戚,若真这般驳了元度的面子,只怕也会有人觉得姜家是恃宠而骄,竟然对元度——未来的储君摆出排场,没有亲迎便罢,居然还要让元度拜见。
姜家才刚落脚,虽有陛下关照然而也还没彻底安定下来,这时候委实不好招待“客人”,元度这时候求见,明摆着是想让姜家失礼。
可是元度不肯进去,一个老仆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禀报。
元度等得有些不耐烦,眼睛四处转悠了一下,便看到了文景。
顺便还看到了被文景藏在身后只露出只半只肩膀的姜凝。
他刚想动,那老仆已经去而复返:“殿下实在对不住,我家太爷、老爷以及两个少爷被陛下召去了,如今只有夫人以及小姐在,实在不宜招待殿下——请殿下先回去,回头太爷回来,将亲自向殿下赔罪。”
元度一直在看着姜凝,面上似乎并不恼,他身边的人却早已经按捺不住——让元度吃闭门羹,他们当然会生气了。
他们如疯狗一般狂吠似乎要咬人,元度摆了摆手:“姜家毕竟是皇后的娘家,不得失礼。”
他走到文景跟前——他本来是要走到姜凝跟前的,然而文景往旁边一步,彻底挡住了他看向姜凝的视线。
元度抬头看了一眼文景:“是你。”声音里似乎并不意外。
“姜凝——”他对着文景身后的人喊着姜凝的名字,顿了顿,又看了文景一眼:“阿凝。”
文景皱了皱眉头,担心会出事,然而姜凝一路上都在浑浑噩噩地想着事情,元度出现她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叫她姓名她也没回应,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关注元度。
文景舒了口气:“殿下认错人了。”
元度看着文景:“你是何人?”
“只是无名小卒而已,”文景低头:“不劳殿下挂记。”
“无名小卒?”元度轻蔑一笑:“倒的确是不配让孤记得的。”
“孤看上你身边的丫鬟了,”元度轻笑:“给你一个讨好孤的机会——将她献给孤,孤便饶了你失礼之罪。”
“殿下说笑了,”文景继续挡在姜凝身前:“在下何曾得罪过殿下?”
“就算真有得罪,”文景低垂着眼帘:“那也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不必牵扯旁人。”
“让你献你便献,那么多废话干嘛?”元度身边的人按捺不住:“殿下让你把身边的丫鬟献出,是抬举你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般‘抬举’,你们自己享用便罢,”文景摇头:“殿下若是无事,请容我先行退下了。”
他将姜凝挡在身后,想带着姜凝退下,元度身边的人拦过来:“一个丫鬟罢了,殿下看得上是你莫大的荣幸——”
“殿下恕我直言,”文景低头:“殿下应该好好管好身边的狗,否则若是咬到不该咬不能咬的人——到时候丢脸的是殿下。”
“不该咬不能咬?”元度依旧只是轻笑:“你说的是你……还是她?”
“也有可能是我,”身后姜遥的声音响起:“明衡,你太让我失望了。”
见到姜遥,虽然她此刻微服在身,众人包括元度还是向她行了礼,文景拉着姜凝也在其中,姜遥越过元度看向他俩,神色稍缓:“都起来吧。”
看了一眼周遭的人,姜遥叹气:“你来此地,本就是想要拜见我,如今我你看到了,你也该回去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顿时一副“了然”的脸色——先前以为元度是想寻姜家的不是,既然姜遥在此地,倒也明白为何元度之前不敢造次……并不是想让人以为姜家恃宠而骄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他的确有所忌惮。
元度与姜遥不睦,于朝堂之上,不算是什么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