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时分,朱权走在紫禁城宽阔的御道之上,正自和身侧的燕王朱棣窃窃私语。昨夜有宫内宦官到王府宣旨,他们寻思朱元璋之所以召他二人今日参加朝议,多半和驸马欧阳伦之事有关,商量着等朝会散去后,若是皇帝陛下召他们书房相见,好歹要帮欧阳伦说说情,以利于他日二人就藩之时以商屯相助,解决大军粮秣的难处。

奉天殿中,两列文武百官肃立左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默然不语,各自打着腹稿。出于自身利害关系,意欲给驸马说情者有之,意欲要求皇帝严惩驸马,以正国法者亦有之。昨日锦衣卫前往驸马府捉拿欧阳伦,指挥使蒋贤当街杀死金吾卫禁军千户,闹出了好大动静,朝中自六部尚书以下的官员大部分都知晓了驸马被送往诏狱关押之事。

一番三跪九叩的繁文缛节之后,身穿龙袍的朱元璋缓缓落座,沉着脸挥了挥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驸马欧阳伦罔顾大明律法,私自贩卖江浙海盐,朝廷课以重税之茶叶等物于辽东,陕甘各地。手下经商之人胆大妄为,竟指使陕甘官员以官车押运海盐,茶叶,殴打巡检司小吏致残,其罪当诛,已命锦衣卫指挥使蒋贤于昨日赐死。府中查抄之白银逾五十万两,悉数充入户部太仓。”御书房总管薛京手持圣旨念到此时,略微一顿后缓缓接道:“锦衣卫指挥使蒋贤,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彻查此案,有贪墨舞弊超过白银六十两者,皆处以剥皮实草极刑,钦此。”

薛京那颇为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朝中一众文武百官噤若寒蝉,竟是作声不得。

刑部尚书詹徽万般无奈之下上奏折,举发驸马欧阳伦私贩盐茶之事,乃是出于忌惮锦衣卫指挥使蒋贤,贯常利用查处贪墨铲除文官中的异己,不得已而先发制人,以求明哲保身,此时听得皇帝陛下竟然赐死了安庆公主的夫婿,面庞之上再没有了往日里的悠闲神情,急忙伏倒在地,恭声应道:“吾皇圣明,微臣遵旨。”回想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剥皮实草酷刑,不禁汗透官衣,暗道侥幸。

朱权和朝中文武百官一般无二,尽皆不知这个进士出身的七姐夫已经被皇帝密旨赐死,目瞪口呆下也只得跟随一众文武百官拜倒在地,口称:“吾皇圣明。”耳中听着大殿中此起彼伏的歌功颂德之声,心怀畏惧,语声微微颤抖者有之。心怀舒畅,发自肺腑者有之。不禁颇为感慨,暗自忖道:欧阳伦这一死,查案的官员就完全不需尚方宝剑这类废柴了。假若你是后世一个依仗手中权力,包庇舅子老表的官员,那么你最多恶毒咒骂朱元璋六亲不认的冷酷无情,却无法理直气壮的说他徇私。因为不论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官,手中的权力也无法和今日一言九鼎的大明开国皇帝相提并论,假若朱元璋对此事不闻不问,任你是六部尚书也罢,朝中口舌犀利的言官也好,也奈何不得欧阳伦这般皇亲国戚。

朱元璋冷冷扫视殿中伏到在地的群臣一眼,目光停留在了曹国公李景隆的身上,怒冲冲的说道:“有那么一些兔崽子,仗着其父为我大明开国元勋,曾立下汗马功劳,一个个的骄奢享受,忘乎所以。”

李景隆略一抬头之时,眼见皇帝陛下盯着自己,登时汗流浃背,心惊不已,忙不迭的连连叩首坦承其罪,自请责罚。

朱权听得李景隆的言语,这才知晓李景隆以及宋国公的儿子冯文等一干勋贵子弟年少好事,相互邀约下各出银两,打造了一搜华丽无匹的画舫,在秦淮河上游玩嬉闹,岂料却给朝中御史狠狠弹劾了一本。

须发花白的冯胜素来溺爱长子冯文,平日里也由得他胡闹,直到此时方才知晓自己的宝贝儿子伙同李景隆这帮混小子,居然在应天城中的秦淮河上,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招摇过市的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念及皇帝陛下用膳也经常不过四菜一汤而已,心下也不由得略微惶恐不安,当即自承教子无方,恳请皇帝责罚。

朱元璋眼见冯胜请罪,心中怒气略平,当即传下旨意,命宋国公冯胜前赴陕西练兵,曹国公李景隆官降一级。

朱元璋处置此事完毕,看了看肃立左右两侧的文武百官,缓缓说道:“各位爱卿俱为社稷之臣,望你等好自为之,管教好家中的儿子,女婿。朕昨日处置了自己的女婿,他日若你等管教无方,须怪不得朕冷面无情。”说到这里,斜睨了一眼肃立于傅有德身后的凉国公蓝玉。

散朝之后,朱权和朱棣走在御道之上,眼望那些各自默默出宫,回各自官署的文武百官,不由得相视苦笑。

朱权心中暗暗叹息忖道:皇帝对于欧阳伦的处置直是快得出乎意料,今日不知朝中多少希望给驸马求情开脱,抑或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要求严惩欧阳伦的奏折都成为了一张废纸。练兵乃是长久之事,冯胜这一前往陕西,只怕冯萱也须得随父前往。思虑及此,不由得对李景隆恨得牙根暗自发痒,恨不能将其身上绑缚大石,推到秦淮河里溺毙。

距应天极为遥远的帖木儿汗国,都城撒马尔罕城外,广阔的草原之上,一支为数超过十万的游牧部族骑兵,正自肃立在冷冽的秋风之中,恭候着他们的统帅。

一个披着丝绸披风,身穿甲胄,须发花白,年岁约莫五十余岁的老者骑着一匹高大的青鬃马缓缓而来,鹰鼻之下的鹞目激射出无情冷酷的目光。置身于战马之上,再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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