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宝玉是故意黏在湘云房中不走。
黛玉已然在一旁读完了一卷书了,见宝玉呆坐着,就笑:“如何还不回去?你瞧瞧云妹妹,这会子和你说了话,眼皮儿还真的就打起了卷!”
宝玉就叹:“真正我见了他们就烦!”
黛玉听了,就将书放下了。对宝玉道:“既如此,你不如出家做和尚去。又或者往道观里做道士去。如此,也就不烦了,也就六根清净了。”
宝玉听了,反认真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总是要顾忌着老太太太太。等她们有日归了西了,我也好走了。”
若不是经历了前世,黛玉听了,定然为宝玉感到神伤。正是在前世,每每他心情烦躁了,都会告诉她要出家当和尚出时,黛玉就笑了。
“我说得这样正经,又是夜里左思右想出来的。你为何要笑?”宝玉不禁有些懊恼。
黛玉就道:“宝哥哥,你是不会出家的。说到底,你还是个俗人。”
那厢榻上的湘云听了,也就睁开了眼睛,对了黛玉道:“你如何能知道?”
黛玉就道:“因他不具备这样的慧根。他本只是青峰山下的一块顽石。顽冥不化的。”这话本是胡诌,但说了出来,黛玉还是有些吃惊。好好儿的,怎么说起了这些?坑乐长血。
湘云听了不解,宝玉也困惑,二人都瞧着黛玉。黛玉就掩饰道:“自古的那些高僧,从小都是有慧根的。听老太太说,宝哥哥生下来了,到了一岁抓阄时,只管拿着那些珠钗把玩。可见,他这一辈子的因果,都和女人有关。既如此,又如何能做得了和尚?”
宝玉听了,也不辩解,反而默了一默。湘云更是纳罕。
黛玉就笑:“好了。宝哥哥,你回去吧。那袭人不敢进来拉你,这会子定然在廊下来回兜着圈圈呢!”
宝玉就站了起来,朝她一叹道:“你也不必拐着弯的劝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做和尚就如何不好了?”一径说,一径果真就出去了。
宝玉真走了,湘云就对黛玉道:“他好像有点生气。”
黛玉就道:“宝哥哥是个好人。我知他心情不好。”
湘云就叹:“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他难免也会懊丧。不过这样一想,我再为他懊丧,可就显得可笑滑稽了!”
黛玉听了,就上前为她盖好了被子,笑道:“听你那样一说,似乎那卫公子还不错。你既和他订了亲了,就将那从前的事放下了吧。所幸,宝玉他是块木头,还什么都不知道!”
湘云就叹:“林姐姐,有时我真嫉妒你。我们俱一样地无父无母。可你偏偏过得比我好!”
黛玉就笑:“如何见得?我心里的烦恼,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人在府里,还不得出去,每日里强颜欢笑罢了!”
湘云就笑:“听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果然就平衡了。”说着淡淡一笑,就又往里间靠去。
那宝玉就出了来,袭人见了,在后就笑:“二爷,太太那里一定等着急了。赶紧就去吧。”
宝玉就叹:“太太有心病,只怕抄一辈子的经书,也是无济于事的!”
袭人听了,心里一惊,忙道:“我的祖宗。怎么好编排起太太的不是来?这天下的儿女,怎么好说父母的不是?”
宝玉听了,摇头就叹:“你不懂。难道愚孝就是孝了?那郭巨埋儿,也是孝?”
那袭人听了,就在后头跟着,说道:“是虽不识字,但二十四孝,也是知道点的。想郭巨的儿子虽然可怜,但以后还能生育,究竟母亲只有一个的!”
宝玉听了,就大叹:“真正我不能和你说东西。若换了晴雯,她定然得骂几声那郭巨。这将儿子活埋了的人,还配做父亲么?”说着,就将脚步迈大了,欲将袭人远远地甩开。
那袭人见了,就伤心说道:“是。我一直不入二爷的眼。无论怎样努力都是白费。想原因,不为别的。无非就是晴雯长得比我好看。所以二爷事事看她顺眼。且那晴雯的眉眼,原也有些像那林姑娘。林姑娘订了亲了,二爷心里难过,嘴里又不能说。见了晴雯,想起林姑娘,因而能移些性情,这心情也就能好一些!”
宝玉听了,便回头看了袭人一眼,说道:“袭人,你脑子里究竟装得什么?真正让我好生失望!”因此,就又忙忙地走了。袭人听了,就苦笑道:“二爷,难道不是这样么?”
这会子宝玉听了,也不管她了,他走过影壁,转眼就出了西门。
那袭人见宝玉走了,心里更似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管在园子里,四处闲走。早就出了潇湘馆,不想到了柳堤,这里也栽了一些竹子。
袭人便在青竹一边的石头上坐下了,发了一回呆。那祝妈带了几个婆子,来这里挖笋修竿。见了前面有个丫头坐着,心里有些好奇。因上前细看,方知是宝玉屋里的袭人。那祝妈也是有意思的,到了她跟前,站着就笑:“姑娘怎么在这里?”
袭人有心事,看了面前的祝妈,提不起半点的精神,只是恹恹道:“我就坐坐,四处看看。”
祝妈就笑:“姑娘是在看那我们干活呢?到底是宝二爷屋里的人了。”
袭人就道:“什么屋里人不屋里人的?我不过和你们一样,是伺候人的奴才。你们干你们的,和我有什么干系?”说着,就将脸甩过,提了帕子,朝另一边出神。
拿祝妈见袭人有些拿大,一时心里有些恼了。袭人不知,这祝妈和宝玉的奶娘李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