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义上的爹其实也来看过他。
他来看他的时候,那块被照亮的地方,已经挪到了东边。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一直静默无言,坐到那狱卒过来催人走。
他说:“皇帝也把我的官职罢免了,如今,咱们这一派还是落寞了。”
他走的时候,东邪靠在牢笼边上歪着脑袋,看见他走出去的时候,夕阳把地上的橙拉的很长很长。
这五天过的很快。
行刑的时候是宫廷大太监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狱卒小心翼翼地为他开了门。
手里的拂尘先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白色的长毛被挂在手臂上。
然后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
他身后的小太监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盅。
于是东邪就看着他们二人愈走愈近。愈走愈近。
马上就要到天上去了呢。
他想。
不过为何他开心不起来?
“东邪。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吗?死之前还可以让你发泄一下。想和谁传话,也可以托我去办。”大太监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不用了。”
东邪仍旧坐着,仰头看着他。
只是大太监依然不死心:“你不是和青城姑娘关系很好的吗?有什么话可以带给她的?”
“也不用了。”东邪垂下眼睑。
狱卒在一旁解释道:“前两日青城姑娘曾经来过。”
大太监叹了口气。
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厌东邪,相反,甚至有些钦佩他。
但是宫廷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地方。一切都是皇帝喜好。就像是他自己,也是好说歹说,用尽了自己服侍先皇的脑袋,才让如今这个新皇将自己留下来。
只是东邪不能。
他只是个将军,并不是日日和皇帝相处的宫廷中人。所以他不好为自己辩解。于是被冤枉。
不过依着东邪那性子,大太监想着,估计也不会多为自己辩解什么。
可他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太监,不能为他做一些有帮助的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不能多说什么,或者是多做什么。
不过是,为了自保。
“我其实……”东邪打断了他的思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官场不是安乐土,我也不是例外的那一个。都说伴君如伴虎,稍微走错那一步,都可以安一个满门抄斩的路子。我如今只是自己一人,并未牵连身边的人,已经很好了。”
“死在最风光的年龄,也值了。”
大太监懂,但是他不好说。
这是是非非最多的就是在宫廷,他从小在这宫里长大,什么事情没见过。
只是没想过东邪这样年轻的,意气风发的年少将军,也有了这样的觉悟。
大太监恍惚记起来第一次见到东邪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小小的一个,是个被老将军捧在手心里的,三四岁,还没有忧愁的小宝贝。
那个时候,老将军指着他说:“喊莫叔。”
于是清脆的童声便想起来:“莫叔。”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听他喊过莫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