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说至此,抬眼望向官千翔,语气虔诚道:容若实在配不上昭华玉洁的召羽郡主,容若早想好了,过几日身子好些,自会择日亲临贵府,即便身负抗旨重罪,亦会退去与郡主的婚事,还望王爷好生安抚令妹,对于郡主之情,容若实在受之有愧……
闻听此言,官千翔心下顿时暗惊,他万没想到纳兰容若居然如此爽落,并未等他开口提退婚之事,自己先说了出来。
官召羽与他是皇上指婚,若是去退婚,对于召羽,或许只是暂时名誉上受点损失,但以他家皇亲贵胄的背景,官召羽他日再选佳偶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容若却要背负抗旨的重罪,弄不好要丢了性命……
官千翔听出容若言辞中的至诚之意,心中原本对容若的介怀也消散大半,只是见容若此时依然寄希望于他的《通志堂集》,似乎丝毫不知明珠被查一事。
官千翔略沉吟片刻,开口道:容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若原已料到官千翔此时来寻他,除了为官召羽之事再无其他,却没想到他竟似有要事相告。
容若温和道:是我待客不周,方才原本就想请王爷进屋慢叙,一时提及这些事竟忘了礼数,王爷请!
容若说着,先飞身跃下廊檐,官千翔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书房。
官千翔前脚踏入书房,紧跟着便将房门带上。
容若见状有些不解,道:我唤人来给王爷泡茶……
官千翔一摆手道:那些免了,我若是想来喝茶,就不会这个时辰来,我只说几句就走。
容若见他神情肃然,知道定是有要紧事,便也不再客套,只认真听着。
此时借着屋内的明烛,官千翔瞧得清楚,容若面色苍白如纸,唇几乎失了血色,他近日只闻容若在家养病,却没想到他已病至如此,方才心内生出的念头不禁又有几分犹豫。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容若看出官千翔面露踌躇,却不知所因何事,忍不住催促道。
官千翔望了眼内室书桌上撰写了一半的书稿,心中不免对眼前这位儒雅的武官多出一份惜才之心。
平心而论,凭借容若的才情气质,若是真讨得圣诏将怀袖纳入府中,此二人倒算得一对人间佳偶,只可惜……
官千翔沉吟片刻,沉声道:我听闻容大人与恭亲王关系莫逆……
容若没想到官千翔开口先提及常宁,点头道:我与恭亲王的确关系不错,平日常在一起饮酒闲叙。
官千翔轻轻勾了勾唇,继续道:容大人可知如今恭亲王在忙些什么吗?
容若笑道:前些时日他还亲自过府中来探我的病情,这些日子却一直没见他,多半是临近年根儿,他忙着宫里的事情吧!
官千翔听闻,点了点头道:却是,王爷今日的确是忙着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人却早已不在京城内!
容若闻听这话中有文章,蹙眉问道:王爷出京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王爷出京不知所为何事?
一同出京的,除了恭亲王还有裕亲王,两人此去山西,原因是……为查之前的治河卖田一案……
听见这句,容若仿佛头顶突然炸开一声闷雷,整个人怔在当地,目光直直注视着官千翔,眯了眯眼,沉声问道:王爷所言,可……可是真的?
官千翔哂道:这件事全京城的文武百官皆知,恐怕令尊大人也早已知晓了。
容若闻听,只觉喉咙一阵腥咸,疾咳起来,一时咳地止不住,震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官千翔见状,将容若扶至旁侧的椅子上,从杯中倒了些热茶,递给容若。
容若接过茶,勉强灌下去才压住咳嗽,官千翔再看容若,此时已两腮通红,唇憋地青紫。
官千翔在朝中多少对容若有所听闻,除了他满清第一才子的名誉之外,为官清廉谦和,颇得康熙赏识,与其父明珠迥然不同。
虽然往昔与容若没甚交集,但经过这短短的接触,官千翔对容若已生出几分同情,不禁说道:你好生将养身子,他日早撰成集,明相或许也可因你而得些宽慰。
官千翔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意思就是明珠犯事已是铁板钉的事,让容若努力撰书以求自保。
容若轻轻拱了拱手,勉强扯出一丝笑痕道:容若感谢王爷不惜披霜戴月,深夜至此说与容若这些掏心之言,大恩不言谢!
官千翔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此告辞了!说罢,转身拉门走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容若听闻这些,哪里还有心安睡,在灯下枯坐一夜,次日天一亮,也未用早膳,便换了常服,叫小安子陪着向前院而去。
彼时正是明珠与福晋用早膳的时间,福晋趁着此时明珠得空,将前一日与管家拟出来的嫁妆箱笼单子交由明珠过目,待定夺之后好去采办。
明珠正细瞧着单子上的各色聘礼,容若由小安子挽扶着从正厅门走了进来。
福晋见容若来至前院,赶紧起身将其挽扶进门,轻责道:身子不好,怎么不好生养着,这冷的天,大清早来做什么?我和你阿玛又不等着你请安。
明珠见容若进来,抬眼帘在容若脸上细细端详,见其面色仍显苍白孱弱,说道:你这些日子且缓些撰书,先将身子调理好,过些日子你和颇尔喷公爵的召羽郡主就要举行订婚喜宴,你也需精神些才是!
容若闻听,未开口先扑通!一声,跪于当地。
明珠和福晋见状,均有些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