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杀出了忻州城。
原以为五千兵马对付一群逃犯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绰绰有余,可当他亲眼目睹现场的情况时,刹那间睁大双眼,满脸震惊。
只见遍地残肢百骸,血流成河。极目远望,方圆几十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被鲜血染红的黄沙。
天空乌云密布,地上乌压压黑了一大片。
要变天了!
云岭太阳穴蹭蹭蹭跳个不停,他脸色非常难看,和头顶的天一样积满了乌云。
“老爷,是、是咱们的兵马。”老管家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
云岭转头目光阴冷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本官知道!”
老管家看到他双手紧紧握成拳,全身紧绷,识相地闭上嘴,缩着脑袋退到后面。
“是谁?究竟是谁干的?”云岭环顾四周。
他的五千兵马全军覆没,以那些商人和逃犯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是谁?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见主人神情暴戾中带些迷茫,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忠仆,老管家盯着云岭能杀死人的眼神又凑过去,提醒道:“大人,那封信。”
信?
云岭回过神。
那信是对方送过来的,也是对方让自己过来,然后霸占所有粮食,借着运送粮食的由头顺理成章地进入瑞州城。但是现在别说粮食,就是一个活人都没看见,还白白折损了他几千人马。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躲在暗处的贾东看云岭来了,既惊讶又疑惑,“知府大人来了。”
闻言,云升和梅娘齐刷刷望向外面,只见云岭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不计其数的人马。
“小姐,四老爷来了,还带了很多人。那些人我有些印象,几乎都是四老爷豢养的死士和侍卫。”梅娘恭敬地低声对云月讲解外面的情形。
死士侍卫?都是心腹。
云月精致的眉眼微微一动,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弧度。
没有抬头,她始终看着手上的金镯子,神情温和,轻声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个四叔啊野心太大,贪念太重,早晚死在上头。”
也许,没有早晚。
她这般想着,那头传来了贾东的惊呼:“知府大人遇袭!”
云岭遇袭,一只利箭毫无征兆从正前方射过来,速度飞快,他陷入思考一时不查,竟生生受了一箭。
“四老爷被心腹重重保护着,外面看不出什么。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一箭正中心脉,四老爷怕是活不成了。”行伍出身的云升给云月解释。
云月不语,摩挲手里的金镯子,忽的鼻头一酸,带着鼻音问:“他真的要死了吗?”
三人以为她生出骨肉血缘亲情的触感,开始同情云岭,于是劝道:“云岭罪有应得,小姐你千万不要顾念亲情网开一面。”
云月知道他们会错意,哭笑不得。
她哪里是同情云岭,她是高兴,喜极而泣。
前世云家欺她辱她作践她,当时她遵循母亲的告诫处处隐忍。等嫁给了宁恒后,发现宁恒兄弟俩处境更加艰难。为了不令他们为难,她再一次选择低调忍让。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应酬,她一般都老老实实待在王府里,足不出户。
谁知她已然低调到了尘埃里,还是不可避免祸从天降。来了一个锦国公主要抢她的丈夫,费尽手段联合南国皇帝弄死了她。
云家,云氏一族,在这件事中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要不是他们带着锦国公主派来的刺客求见,她未必不能躲过一劫。
如今想来,云家从没有把自己、把自己一家当做骨肉至亲。在他们眼中,他们一家三口只是他们通往高位的垫脚石,什么时候挡着路了便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亲情?我的亲人只有梅姨和升叔,他们不过是豺狼虎豹,时时刻刻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踩着我的骨头往上爬。我没有这样恬不知耻、心狠手辣的亲人。”她冷冷地说,字字铿锵,句句坚定。
原来如此!
三人心里的担忧瞬间消失,把注意力又投放到云岭那边。
他们走神的一小会儿,云岭带来的人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箭矢杀得片甲不留,哀嚎声、痛呼声在宽阔的平原上飘荡,随风而逝。
云月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那一夜墨王府的惨状。
那些刺客得了必杀令,见人就杀,整个墨王府陷入一片鬼哭狼嚎的惨烈大屠杀之中,众人的哀嚎声响彻天际,惊醒了半城的百姓。
讽刺的是,一向标榜尽忠职守的京城兵马司那天竟然没有“发现”墨王府的惨事。
或许他们听见了,也知道原因。所以不敢掺和进去,任由她和墨王府的其他人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恨!她好恨!云家的人该死,云家人通通都该死!
云岭是如此,那些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下人们更是如此!
两年前母亲去世时她暗暗发过誓,此生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云家人好过。上辈子她手下留情,结果换来云家的背信弃义,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云月握紧手腕上的金镯子,蜷缩起脚趾。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脸上一凉。睁开眼一看,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
下雨了!
外面的厮杀也已接近尾声,哀嚎声渐渐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