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贾蓉见尤氏痛苦,也是头一次生出几分心疼,便道:“您别哭了,横竖她是要银子,大不了我跟郡主要些也就罢了。您瞧那老婆子的身子骨,我看着横竖也熬不过多少年去,且混着,那一日她伸腿去了也就是了。”
如果说方才那一声“母亲”是尤氏以为贾蓉看不惯尤老娘欺负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么眼下贾蓉的软言相慰却是令尤氏瞪大了双眼,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呀,难道在他父亲去世的今日,贾蓉竟承认了自己这个继母不成?
“蓉儿,你……”
贾蓉也是一脸的不自在,窘道:“您有什么好为难的。横竖有我呢,儿子是你的靠山不是吗?以后那老婆子如果再欺负你,你只管让她来找我就是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这些,贾蓉就摔了帘子出去了,看样子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而坐在屋子里的尤氏却破涕为笑,心中忍不住暖得不成样子。
可事情如果到这里,只能勉强算是温馨,因为贾蓉就算是在郡主府求财的手段不太光彩,但到底也是为了奉养自己的继母,又怎么会令人揪心呢?
这事儿如果要说明白,那就不得不提一提尤老娘的亲生女儿之一,尤二姐了。
尤二姐从小就和皇粮庄头张家的儿子张华定下了娃娃亲的,但是后来张家败落,穷得叮当响,尤老娘就十分不乐意,想尽办法要给自己的女儿退婚,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可巧,那时候她带着二姐和三姐两个女儿过宁国府探望刚刚成婚的尤氏,贾珍这个混蛋,一下子就看上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妻妹。而这两个人,一个温柔和顺,另一个性烈如火,可谓是一个似暖春泉水,一个似夏日艳阳,贾珍竟百般讨好。
尤老娘看出贾珍的心思,又想着宁国府势大,难道还摆平不了一桩八百年前定下的什么娃娃亲不成?于是在尤老娘的明示暗示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份上,尤二姐也贾珍也就有了些故事。
偏这些事情尤氏被瞒得死死的,她还以为贾珍平日里总是给自己娘家送银钱是因为怜惜自己这个继室,爱屋及乌的所为,却不知道自己早就绿云盖顶,姐夫和小姨子早就在一起了。
尤二姐虽然心有戚戚,但是从了贾珍也是不得以的选择。因为在她母亲的鼓吹之下,她自己也不想嫁到那么穷苦的人家去受那贫寒之苦。只盼着姐夫得了自己的好,有一日能做主给自己退了婚事,然后再纳自己为妾也就好了。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姐夫又看上了三妹,尤二姐便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本来,从了他贾珍就是一步险棋,一切都承望着贾珍能把自己收房,自己也就算终身有靠了,谁知道贾珍最是个喜新厌旧的,比起自己的温情小意,似乎三妹的暴脾气才是贾珍喜欢的类型,因见贾珍在三妹身上花的心思可比自己多得多,尤二姐怎么能不心灰意冷起来?
如今她的名声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贾珍又没有纳自己为妾的意思,张华他若不是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只怕他自己早就退了这亲事,哪里还用得上尤老娘去费神?
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被贾珍抛弃的尤二姐除了终日以泪洗面,还能如何。
后来,贾珍死了,尤二姐更加没有指望了。如今虽随着自己的老娘住到了姐姐这里来,可她只觉得对不起姐姐,日日在屋子里闷死,也不肯出门,更不肯多说一句话,本就内向的性子,越发变得沉默起来。
这一日,贾蓉也是从尤氏的房中出来,一路上若有所思,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尤二姐的房门前。他站在门口,隐隐听见里头有啜泣之声,又隐约听见尤二姐是在哭贾珍。
可不是嘛?贾珍若是活着,尤二姐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妾室,如今他死了,尤二姐又如何不恨,不怨?自然是一行哭一行咒骂贾珍这个短命鬼了。
而站在门口的贾蓉没听真切,却以为尤二姐是在想念贾珍。
没说的,贾蓉是早就知道尤二姐和自己父亲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情的,如今听见这个,心中不觉一叹,罢了,他们尤家竟然是一门忠贞之女,如今可叫我服得五体投地。
想到这里,贾蓉只推开尤二姐的房门,打算进去安慰一番。
可这一进门,贾蓉便见到尤二姐云鬓微乱,脸上泪痕点点,本就娇嫩的脸庞经过眼泪的洗礼更加楚楚可怜,水洗过的美眸此刻正望向他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疑问和惊奇。
“蓉儿,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贾蓉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钉在了当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尤二姐,连眨眼都不愿意,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魂儿也跟着没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姨……好端端的,你哭什么?难道还舍不得我父亲?他是命不好,可你也不用这么伤心。你这样好的女人,很该有好男人怜惜你的。”
尤二姐怎么说也跟在贾珍身边有一段时日了,男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她还是看得懂的。
贾蓉此情此景,让尤二姐似乎看到了贾珍的影子。当初贾珍就是这样看着自己,一副不能自拔的样子。可如今的尤二姐心境变了,竟没有那样羞涩的感觉,只是在心中暗骂:我呸,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是心里不管怎么骂,她面上还是露出了一副娇柔不尽的样子。贾蓉……他可比贾珍年轻多了,且是郡主额驸,手里又有银钱。自己如今已经这样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