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
河清县衙前猛然传出一声暴喝,四名衙役站在台基上,手把制刀,凶神恶煞,戒备地盯着衙前的一干人。
不是他们反应过度,实在是来人各个人高马大,表情不善,并且配着武器,看起来就不好惹。虽然冲撞衙门不大可能,毕竟就这几个人,但尽本职地呵斥一声也是应该的。
来人领头的是一名青年,俊朗挺拔,一脸的阳刚之气,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鞘纹路精美,剑柄还配有玉饰,显然不同凡响。
基本视那四名衙役如无物,抬眼望了望那张甚是大气的牌匾,又主义到那紧闭的衙堂大门,不无嘲弄地说道:“青白白日,衙门紧闭,这河清县治政如何,可想而知!”
那股子讥讽,换作谁都感受得到,党班的衙役也觉受到折辱了一般,恼怒道:“大胆!竟敢亵渎官府!”
“你!”对方明显透着些外强中干,青年冷冷地瞥了衙役一眼,支使道:“去通报你们县尊,京中来人!”
听此言,衙役脸色顿时变幻几分,迎着青年冷淡的目光,为其气势所慑,却是连硬话都不敢说了,扭头便往衙内匆匆而去禀报。
青年自没有等待的道理,手中剑往身后一背,招呼着几名随从,淡定而从容地跟着走进县衙,听到对话的其余衙役也不敢相阻,京中来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小虾米能得罪的。
至于这青年,当然不是凡人,甚至于身上有各种光环加成,他叫李昭贤,时年二十一,世祖皇帝外孙,皇帝外甥,父母乃至乐平公李继隆与长公主刘葭,如今身上挂着昭武校尉头衔并在大内担任侍卫,此番随驾出巡。
大大方方地闯入大堂,还未及观察一二,便见两名身着青绿官袍的中年自二堂走出,阴沉着一张脸,只扫了一眼堂间情形,注意落在李昭贤身上,不失警惕地问道:“敢问足下何人?”
李昭贤看向绿袍中年,淡淡道:“你是河清知县陈若愚?”
“正是!”陈若愚答道,紧跟着试探道:“不知郎君是哪家衙内,来本县有何贵干,如需帮衬,尽可直言!”
“那就麻烦陈县尊跟我走一趟吧!”李昭贤直接道,语气平淡,但态度十分强势。
见状,陈若愚脸色沉了下来,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县之尊,冲着“京中来人”四个字已经给足面子了,这没头没脑,不清不楚的,就让他跟着走,什么玩意儿!
作此念,陈若愚的语气也不善了,打起官腔:“本县还有公务要处置,无意受此戏弄!看你年轻,本县就不同你计较了,送客!”
说完,陈若愚转身欲去,在李昭贤眼中就显得有些心虚了。不过,也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道文书,明黄的绸面格外扎眼,李昭贤淡淡道:“李县尊还是看看这份手书,再做决定吧!”
陈若愚当然不是没见识的,瞅见那份手书,心都揪了起来,然而等看完,一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再瞧向李昭贤时,声音微颤,带着几分乞求:“能否请上差稍候,待下官收拾一二”
闻言,李昭贤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上前两步,探手帮陈若愚将那身官袍胸前的褶皱抹平了,微笑道:“李县尊这身打扮甚是得体,还是不要让主上久等了!”
“是!”陈若愚无奈,只能应道,不过此时心中已然为阴霾所填满,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一关,恐怕不大好过。但事已至此,只能竭力平稳心绪,寻求挽救之法。
陈若愚可是出身名门,其父乃是名将陈思让,早年曾任淮南巡检使,在淮南之战中厥有功勋,后曾官至淮西都指挥使、长江巡检使。
其兄陈若拙乃是开宝十九年榜眼,如今已然官至吏部主事,至于他自身,也是进士出身,河清县乃是其外放的第一任。
李昭贤此来显然是奉出巡的皇帝刘旸之命,而被李昭贤以如此方式“请”走,显然在任上出了大问题,并且是重大问题。
大汉的官僚犯罪,有各式各样的原因与理由,陈若愚也涵盖其中。他出身不低,眼界也不浅,钱财什么不在他眼中,但是他求名贪权,在仕途上有野望,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在追求仕途的路上过于急功近利了。
在大汉的“税改派”中,有很多人崛起,是因为做出了实实在在的成绩,在改制落实、土地丈量、宣讲教育等方面有突出贡献。
在过去的三年中,陈若愚显然也是其中之一,还因此受到过嘉奖,尤其是与前任做对比的时候,就更突出他的工作成效与吏干能才。
毕竟,河清县正是在陈若愚的率领下,全面完成税改,田亩籍册上的数据明明白白,比起旧册直接翻了三倍还多,而财税进账比起两税制下,更是成倍的增长,并且实实在在地依制上缴给道司、及朝廷。
有那样的身份背景,又有这样的出色业绩,陈若愚的只需等待着升迁便是了,尤其是新皇登基,慕容德丰上任天官之后也在对人事进行调整,而从京中兄长陈若拙的来信看,他已经在下一批的晋升名单中,并且一步到位,升密州知州。
然而,这一切随着皇帝这突然的私访,彻底化为泡影。经过刘旸两日间的实地调研结果得知,陈若愚的闪光政绩有太多不实之处,河清的税制改革也和北黄河浸泡过一般,水分极多。
首先一个,河清县衙对于小农小民的保护形同虚设,甚至站在地主土豪一边,反过来压制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