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无月山上起了风,带着凉意的山风穿过寂静的小院,卷起地上飘落的菩兰,刮着一扇没关好的窗子咣当作响。
黑暗中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凄清而突兀。
君寒在床上无声地睁开眼。
他像是本就没有睡沉,又像是带着点天生的警觉,一睁眼神色就是一片清醒。
他先是转头看一眼身侧的执若,见她正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他怀里,脸色红润睡得正死,而后才微微挪动一下被她拽着的胳膊。
执若睡觉有个毛病,要么大开大合占完一整张床,睡得四仰八叉,一晚上指不定要在床上滚几遭,要么就把自己团成个球,呆在一个角落不动弹,直到睡醒把肩膀压麻了都没察觉。
而这些日子以来,少君的怀里,显然就是她团个球睡的新窝。
屈尊当了新窝的少君表示很满足。
只是他此时却没法再继续抱着她睡下去。
他把执若摆正,帮她把手脚也规规矩矩地放好,以免明早醒来哪里又被压得没了知觉,而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将乱响的窗户关好,披上衣袍去了屋外。
外面的夜色阴沉而压抑,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自打其夙上神扫净混沌之后,三界天气一直都是澄澈舒朗,如此黯淡天色,还是头一次见。
小院对面的屋子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那是其夙上神自己拿术法搭的,看上去简陋,进了门里面却是座堂皇的宫殿,他分了间房给枃斥君,将何则在半山腰住着——那里有他以前在无月时住过的居所。
而此时所有的房间都一片漆黑,君寒或许是今晚唯一清醒了的人。
院子里传来嘎吱嘎吱的诡异声响,循声看去,是那座执若用来给将何疗伤的祭坛,正在风中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这一次性的东西早已被人遗忘,故而直到现在还没被暴力拆迁,庇护着底下的杂草肆意生长,君寒在夜风中静静地凝视片刻,走过去扶住台柱,在祭坛底下摸出来一只碗。
是那天其夙用来盛着枃斥被剥离的业障的碗,被上古神随手塞进了祭坛底下。
可现在里面却空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丝业障的黑气。
君寒看着空了的碗,神色却毫无波动,像是早已料到。
片刻后他屈指在边沿轻轻一弹,这碗便应声碎成了几片,随手把碎片扔到倾斜了的祭坛底下,君寒转身离开。
夜色沉寂而聒噪,黑暗中的树影张牙舞爪,角落里总像是有什么生物在鼓动,君寒统统无视,一路缓步走过狭长的山阶,穿过黑漆漆的草木和山门的结界,最后站到了无月山外。
他先是看一眼天色,伸手从袖中拎出一张符纸,轻轻一甩,黄纸符上燃起火光,这点单薄的亮光像是带着千钧的重量,在愈演愈烈的狂风中不动如山,映着少君冷峻的侧脸,竟显出几分诡异。
“峘泽。”
纸符将将燃尽时,君寒轻声开口。
风声骤响,纸符上的一点火光倏地灭了,周遭重归一片黑暗,只是灰烬落下时,黑衣的魔族已跪在君寒脚边。
“属下在。”峘泽俯首,“少君有何吩咐。”
君寒看着无边的夜色,眼神平静“准备一下,计划提前了。”
峘泽君猝然抬头“可是少君,魔尊才刚回魔族,现在动手是不是太”剩下的峘泽没有说出口。
“太莽撞?”君寒看他。
峘泽无声地点个头。
“本君倒是想稳妥一点,”君寒回头看一眼无月,见山上依旧是一片寂静的黑暗,他继续道,“可时间来不及了,其夙上神出手剥离枃斥君身上业障,不出三日,业障便会依照天道,回到天麟君身上,届时他必会因杀孽过重而暴毙,若不能立刻接手他握着的兵权,魔尊便会再培养一个天麟君。”
“到时候一切都要重来,”君寒道,“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峘泽神色凝重起来,“可魔族元老站在我们这边的只刚过半数,要在这么短时间内搞定剩下的,让他们同意属下出任,恐怕有些”
君寒淡淡地出声打断他“本君不介意手段激烈些。”
峘泽君猛地抬头。
“贿赂也好,恐吓也罢,拿妻儿要挟也好,就算是杀了也无所谓,”君寒垂眼看地上的峘泽君,平日里在上神面前过分温和的魔瞳正闪着冷冽寒光,露出一族少君骨子里的杀伐决断,“本君只要结果。”
峘泽一时愣怔,却很快重新低下头“属下遵命。”
君寒点点头,转身往山上走,可几步后却又退回来。
峘泽疑惑“少君?”
此时君寒已经重回了往常的温和,他沉吟片刻“五日,帮我在下界建一座神殿。”
峘泽摸不着头脑,先抛去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日期,单说少君他要神殿干什么,少君府还不够大吗?
可若不是少君需要,那就只能是山上那位了,只是那位上神不入流俗,也会在意这些神殿之类的凡物吗?
于是百思不解的峘泽君小心翼翼发问“属下斗胆问一句,少君这神殿是要给执若上神建的吗?”
“当然,”君寒理所当然地道,“否则要神殿有何用?”
“是,”峘泽秉持着‘一个好管家好侍卫,就是要不管主子说什么,点头就好’的准则,立马应下来,“那神殿的规制”
“按最高的来,”随后又补充“最好是比所有神族的都要大,尤其是衍华神君的。”
峘泽???这也要明确地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