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冠耀服的人嘴角的弧度咧的更开了,他嗤笑起来:“来之前我便听传言,醉梦坞的前花魁在宁安寺中与一僧人殉情而死,可见你们这坞主是个真心付诸东流的痴憨可怜人。”
“奴家倒是觉得他聪颖。”聊天使得双方的气氛不再拘泥,花魁抬起眼帘,“爱一人,本就不在乎她是否心有所属,待她好,便已是所求之全部。”
“荒谬,世上不存不求回报的付出。”男子轻笑起来,凝望花魁眉宇中浅浅的哀愁:“人之相处本就是为了构建平衡的模式适存下去,所谓情爱,不过是丧失理智后的自我陶醉,待时光一过就会明白根本不存在虚妄的爱与情。”
轩台有雀鸟停歇,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花魁的视线无意瞥见男子玉带上赘着的玉佩时,纤细的手似是拿不住樽酒骤颤,不小心在斟酒时将酒水洒在了男子的衣摆上,富贵男子一跃而起,愠怒地看向她:“你——!”
花魁大惊失色地从腰侧抽出绢巾蹲下身擦拭:“对不起!对不起!”
瞅着跟前的花魁被自己吓的魂不附体,手上的动作战战兢兢,男子徒生出些许后悔,他平日里心浮气躁,遇到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于是乎也没想什么便包下了醉梦坞的花魁,按理说他的出的价格远超这女子本身百倍,足足够她赎身用,他怎会控制不住自己买了与这种女子度过一下午的这个蠢蛋想法?
“别擦了别擦了,坏了本公子心情!”男人不耐烦地一推,花魁如是被丢弃的物件,跪在一旁不做声。
现下也只是申时,离太阳落山还差两个时辰,与此等无趣的女子待在一起岂不是折寿吗?华贵男子拍了拍衣服,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是受命来监督宁安寺的修造,本就不是什么火急火燎的差事,此时太阳真盛,倒不如就先在此小憩一会儿,就当这花魁是空气罢了,“诶,来伺候我休息。”
花魁瞳仁一缩,磕头道:“公子,我们醉梦坞的人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男人挠了挠耳朵,“想什么呢你,本公子就只想睡个觉而已,你这么蠢笨,还想卖身于我?做梦!”其实不必解释的,但这女子手脚不麻利也就算了,胆子也小的过分,总一直胆胆颤颤的,搞得华贵男子一点共赏夕阳的兴致都没,但又不想她这两个时辰木讷着呆在一旁,索性就解释了吧。“起来吧起来吧,只是帮本公子褪个衣服罢了……”
“谢公子……”花魁放下心中的大石,踱步来到男子身旁,低眉顺眼帮其褪下繁复的衣袍。
天阁的榻子是半斜的,很贴合人体的线条,榻子下边有个机关,机关门后是一大块冰,躺在上面别提多清爽舒适,卧室恰巧双边镂空的月门,两扇窗时常串风,带着后庭院竹林的幽香,当真是个享受的地方,男子对此颇为满意;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酒樽,“可会抚琴?”他问。
花魁不由地又是一颤,咬唇摇头。
男子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头翻不回来,他呛了口空气连连咳嗽:“咳咳,假的吧你是?”怀疑醉梦坞掉包了真正的花魁派了个乡村野丫头来伺候自己,这个世道没的好了啊,当街遇到个泼妇也就罢了,怎么连做生意的都如此不讲信用?这民风还真是彪悍到令人恐惧啊!
“琵琶,琵琶呢?来一曲十面埋伏!”
前者粉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色,她依旧视死如归地摇头。
“我的老天……你怎么什么都不会?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关系户?靠走后门当上花魁的?坞主是你什么人?”男子扶额。
“对不起……”花魁几乎将头埋进了胸口,不敢抬头看他。
男子无力地靠在榻倚上,空茫的视线扫过天阁室内的雕梁画栋,自顾自叨叨:“还是京城的探星楼好啊……别说艺伎了,那里随便挑一个小婢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能手,真不知道醉梦坞的名头是怎么盖过探星楼的……南祀如那厮憨货,写的什么破诗,假的!都是假的!……等本王回去非打他个一百大板不可!”似是想起了什么,男子忽地眼中一亮,朝着花魁又问:“跳舞呢?会跳舞吗?本王…呃…本公子可以勉为其难为你抚琴伴奏,如何?”都说醉梦坞前花魁舞技了得,能踩着飘在半空的花瓣起舞,那身姿如是九天神女一般,想来眼前这位也定有技傍身。
然而,眼前人发出了类似哽咽的声音再次摇了摇头。
额间青筋暴露,男人忍不住想爆发,然啜泣的声音越老越大,他生平最怕女人哭,这下好了,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边揉着颞颥一边叹息:“本公子又没怎么样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哭的人是我吧?”
花魁漂亮的丹凤眸噙着湿润,看起来有种被人蹂躏过的娇柔,她香肩一抽一抽,声音抖得厉害却有些倔强:“我……我会唱小曲……”
“小曲儿?”也是神奇,作为数一数二的大调不在行,却会民间的东西,“哦?”好奇地露出愿闻其声的表情,“唱来听听?”
只见花魁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纵身来到了餐桌旁,左手握住印花碟,右手拿起一根金筷,朝男子颔首行礼。
“开始吧。”男子懒洋洋地倚靠着,翘着二郎腿,闭起眼睛。
“彼泽之陂呦……有蒲有荷矣……有美一人兮,伤如之何矣……寤寐无为兮……涕泗滂沱呦……”不知花魁脑海中会泛起怎样的涟漪,荡开怎样的画面,只见她眼中晕开一层又一层的幕帘,思念在其中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