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仿佛永无止境般猛烈的失重感令叶问梅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来,不过预想之中的坠落与锥心刺骨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下一瞬间额头上就贴过来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手掌——
“小梅?没事吧?小梅?”
叶问梅有些恍惚的睁开了眼睛,温热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坐起身来微微偏头,声音嘶哑着轻唤道“阿婆?”
室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暗黄色的光线和四周墙上挂满的织物投下的暗影交叠一体,仿佛一盏被拘在灯罩里的煤油灯,跳跃着似即将熄灭在那缕缕青烟之间。
压抑而又温暖。
“嗯。没事吧?做噩梦了?我在里面睡着睡着就听见你在尖叫。”
叶阿婆温和的问着话,拿手绢在已经哽咽着哭成了一个小花猫的叶问梅脸上轻轻擦拭。
噩梦?
逐渐回过神来的叶问梅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睡衣都被汗湿了大半,枕巾上也是温热一片……
之后的事情便有些顺理成章了,现在不过才临晨三点钟,离这孩子去上学还有足足五个小时呢!叶阿婆担心她又做噩梦,明天上课没有精神。就忙拉着叶问梅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抱去里面挨着她睡了……
“不过……那真的,是梦吗?”若有所思的轻声呢喃着,叶问梅抚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再次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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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
春日将尽,那郁郁葱葱的树丛里,总是嘈杂的知了鸣叫声,叫嚣着酷暑即将降临。
但今天,却有些不同寻常。
乌云笼罩,一切都陷入骇人的阴霾之中,天空阴郁的似乎即刻便要下起倾盆大雨来。教室里的气氛更是诡异,鸦雀无声。走进一看,才发现我的座位上正坐着大小姐黎晴雁。
她身躯微侧,嘴唇不停张合,似小声的对邻坐的一位长发女生说着什么。窗外忽然降落的大雨将声音掩盖。良久,她才看见我呆愣楞的立在课桌边,竟也罕见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投过来一个复杂的眼神,便起身离去。
只是似乎忘了些什么,走了几步又匆匆折回,又向那人交待了几句,这才快步离开了教室。
我缓了缓神回了坐位。班上却一下子炸开了锅。这才看清,那留了一头秀丽长发的女生居然是蒲婉。
蒲婉是我们班上长相清秀,个性儒雅却十分啰嗦话痨的一位女生。姑且算是我的好友吧。记忆中她从来都是扎着一个中规中矩的高马尾,穿着朴素笑容腼腆。
今天却着一身宽松的朱紫长袍,秀丽的长发随意的于肩头披散。任那头天然的卷毛在微风中自在摇曳,一副我自随意的淡然模样。
班上的八卦份子蜂拥而至,立即将她的前后左右都围堵的水泄不通,开始争相的发起问来。不过向来好脾气的蒲婉却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好的怼了个别阴阳怪气的家伙一番。一下子,各种被歪曲的事实流言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传的满天飞。
而出乎意料的是,蒲婉意外的冷静。几乎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淡然的看着他手上的一本不知是什么的旧书。一瞬间,我突生一种违和感……这个人真的是蒲婉吗?
我记忆中的她有些小聪明,热心肠且健谈,虽然偶尔会控制不住情绪和有点小自私。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热心且温婉的,就是一个集优缺点于一身的矛盾体。
而眼前这个人……不得不说,我被惊艳到了。向来很在乎别人目光和看法的她这次竟敢在学校就披散头发,穿着这样美丽而又“不伦不类”的服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就在我怔神的一瞬间,又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个胆子颇大的女生,抽起她手中的书就仍到地上。
一刹那,喧闹的人群突然就寂静下来,安静的诡异,只听见窗外的雨水冲刷树木的哗哗声。蒲婉抬起头,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显露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如此骇人的眼神。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怔,那女生的身躯也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捡起来。”她的声音很冷,仿佛有着冻结人心的寒意。就在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时候,上课铃声恰时的响了起来。
大部份人都识趣的回了坐位。那女生却是个好面子的人,一方面被突然高冷,变了个人似的蒲婉吓住,一方面又不想就比打住失了脸面。正巧这钤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便飞快的拣起地上的书乱糟糟的扔到我的课桌上,傲娇的“哼”了一声跑回了座位。
无耐着,我拍了拍书上的灰尘,把书页整理好递给蒲婉。她却抬眼撇了我一眼。嘴唇微张蹦出三个字“叶问梅?”
我疑惑“什么。”
她摇摇头,说出微不可闻的一句谢谢。我又是一个怔神。这人果然是变了。以前这个损友可是亳不客气,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接受我的关心。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哗哗的流水声甚至掩没了老师上课的声音,也掩没了蒲婉脱口而出的一句什么话。
我疑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却转头开始认真心上课。趁老师不注意的空当在本子的空页上就是龙飞风舞的几个大字“没,只是感概世界变化太大,悄无声息的,一切都潜移默化的消失了。”
我不解,却又是心下暗叹,果真是字如其人,这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因嫌麻烦而从不与我传纸条的蒲婉了。半响,我回道“嗯,昨天还是晴天呢,今天便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