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贵人冷冷道:“侞贵人凭着出卖主子才当的贵人,可见品性也不怎样!要是穆氏真的是被冤的,我瞧她便是被真正的主谋收买了也未可知。”
这一语便似惊醒了梦中人一般,黎嫔即刻变色道:“皇上,慎贵人甚是可疑,不能不细察。”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全没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只替沛涵掖了掖被子,温言道:“你且安心养着,朕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留给你好好调治。别胡思乱想,一切交给朕就是了。”
皇帝潇然起身,向着黎嫔的泪眼温情脉脉道:“已经伤心了那么多年,别再哭伤了眼睛,赶紧回宫去歇着吧。舒贵人,你也跪安吧。”
皇帝说罢,扶了乐子的手出去,一直上了辇轿,到了养心殿书房坐下,一张英挺面容才缓缓放了下来。乐子深知皇帝的脾气,努一努嘴示意众人下去,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皇帝手边,轻声道:“皇上,喝点茶消消气。”
皇帝端起茶冷笑一声:“消气?朕的后宫这么热闹,沸反盈天,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朕看热闹还来不及呢,哪里来得及生气!”
乐子吓得不敢言语,皇帝一气把茶喝尽了,缓和了气息道:“媛嫔被人毒害的事,你便替朕传出去,顺道把当年力证姝贵人的人都提出来,再细细查问。”
乐子答了“是”,又为难道:“可是其中一个,是侞贵人呀!”
皇帝正沉吟,却听外头敬事房太监吴安请求叩见,乐子提醒道:“皇上。是翻牌子的时候了。不过,您若觉得烦心,今日不翻也罢。”
皇帝便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吴安捧了绿头牌进来,恭恭敬敬跪下道:“恭请皇上翻牌子。”皇帝的手指在墨绿色的牌子上如流水滑过,并无丝毫停滞的痕迹,他似是随口询问:“从前姝妃的牌子……”
吴安忙道:“姝妃被废为庶人,她的绿头牌早就弃了。”
皇帝轻轻“嗯”一声:“那重新做一个绿头牌得多久?”
“很快,很快。”吴安听出点味儿,忙赔着笑。抬起头觑着皇帝的神色,眨巴着眼睛道,“皇上的意思,是要重新做姝妃的绿头牌么?”
皇帝摇头道:“朕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他的手指停留在“侞贵人”的绿头牌上,轻轻一翻,那“嗒”一声余韵袅袅,晃得李玉眉头一锁。旋即赔笑道:“皇上有日子没见侞贵人了呢。”
皇帝重又坐下,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水墨色天光,懒懒道:“是啊。这些日子都在舒贵人那里,是该六宫里雨露均沾,多去走走了。”
乐子有些不解:“皇上方才让奴才查当年与姝妃娘娘有关的事,那么侞贵人……”
皇帝淡淡道:“奴才是奴才,侞贵人是侞贵人。”
l乐子躬身告退,皇帝从堆积如山的折子底下翻出一本《治水要折》,仔细翻了两页。唇角带起一抹浅笑,无声无息地握在了手里。
连着数日,皇帝都歇在惠儿宫里,一时间连得宠的舒贵人都冷淡了下去,人人都云侞贵人宠遇深厚,长久不衰,是难得一见的福分。而另一边。宫中却开始隐隐有谣言传出,说起皇帝又再提起姝妃,恐要把她恕出冷宫也未可知。
消息传到冷宫的时候,宓姌不过置之一笑,从请脉枕上收回自己的手腕,笑道:“真的大家都这样疑心么?”
云昆微笑道:“宫中本是流言聚散之地,自然会有人在意。”
“那我岂不凄惨?又卷入是非之中?”
云昆淡然含笑道:“是非何曾离开过小主?越是凄惨之地,越是有生机可寻也未可知。”他将一包药从药匣中取出递给她:“这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小主大可一试。”
宓姌含笑接过:“那便多谢了,只当借你吉言吧。”
这一日午后。是难得的晴好天气。时近暮秋,也难得有这般秋高气爽的日子,天空是剔透欲流的蓝色,晶莹得如一汪上好的透蓝翡翠。涅筠从墙洞里取过最后两份菜式不同的饭菜,端过来与宓姌同食。
送来的是简简单单的素食,不沾荤腥。主仆俩虽然吃得习惯了,但这一日送来的菜色是如懿素来不爱吃的苦瓜与豆芽。她夹了几筷便没什么胃口,涅筠也吃了两口,摇头道:“都快入冬了,还送这么寒凉的苦瓜和豆芽来,吃着岂不伤身么。”说罢只扒了几口白饭,便要起身将盘子依旧送出墙洞去。
涅筠才站起身来,只觉得胸中一阵抽痛,呼吸也滞阻了起来,像是被一块湿毛巾捂住了嘴脸,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她心里一阵慌乱,转回身去,却见宓姌一副欲吐而不得的样子,面色青黑如蒙了一层黑纱。
涅筠心知不好,一急之下越发说不出话来,还是宓姌警醒,虽然痛苦地捏紧了喉头,却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将盘中的碗盏挥落了下去。
林云霄和赵九宵酒足饭饱,正坐在暖阳底下剔着牙。赵九宵看凌云彻靴子的边缘磨破了一层,衣襟上也被扯破了一道丝儿,不觉笑他:“你的青梅竹马小妹妹这么久不来了,你也像没人管了似的,衣裳破了没人补,鞋子破了也没人缝,可怜巴巴的。”
林云霄蹭了一脚,想起鞋子里垫着的鞋垫是宓姌给的,便有些舍不得,缩了脚横他一眼:“可怜巴巴?还不是和你一样。”
赵九宵摇头道:“那可不一样。我不做梦啊。宫里的女人哪里是我能想的,一个个攀了高枝儿就不回头了,比天上的乌鸦心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