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彤贵妃。你跪安吧。进保,去接琛妃过来。”
进保答应着退下了。宓姌亦告退离去。到了门外,宓姌见是乐子亲自送出来,便低声道:“多谢你传话过来。”
乐子忙道:“林侍卫对皇后娘娘有救命之恩,奴才是知道的,且奴才是皇后娘娘在宫里的一只眼睛,林侍卫便是另一只,奴才可不愿看着旁人生生剜了娘娘的眼珠子去,免得剜了这一只,到时候就来剜奴才了。”
宓姌点头道:“你是个乖觉的。好好儿给林侍卫上点儿药。择日送去木兰围场,一切便靠你打点了。”
乐子答了“是”恭恭敬敬送了宓姌出去。
透破厚厚的云层洒落的微弱月光。在宫巷一片迷蒙的黑暗之中浮荡着,像是一层薄纱摇曳,落下迷蒙的湿润。夜风拂面微凉,宓姌心头却不松快,只是陈着脸,默默前行。
盈月扶着宓姌,低声道:“娘娘以为。今夜的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娘娘?”
宓姌摇了摇头:“事情来得太突然,且本宫是举荐过林云霄,但他并未明里暗里帮本宫做事,所以算不得是本宫的心腹,又有谁要算计呢?”盈月疑心道:“莫不是彤贵妃……”
“彤贵妃和林云霄无冤无仇,不会托了自己下水去害他,且扯进了肚兜这样香艳私密的东西,他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么?”
盈月细想:“要说算计彤贵妃,宫里算上跟彤贵妃不睦的。兮贵妃是一个,琛妃也是一个,便是婉嫔,也与彤贵妃不大合得来。”
宓姌凝神道:“跟彤贵妃和睦的人不多,可是本宫看来,那人的目的不只是要拉了同贵妃下水,私偷嫔妃肚兜这样的事,更是要对林云霄斩草除根,所以,谁最忌惮林云霄在宫里,便是谁了。”
盈月想了半日,低声道:“奴婢听涅筠姑姑说起过,从前林大人和琛妃娘娘……”
宓姌转过脸,低声喝止:“住嘴!这件事不许再提。”
盈月道:“是。奴婢可以不提。但这宫里能和林大人沾上点儿忌讳的人就只有琛妃娘娘了。这……”
宓姌长叹一声:“无论怎样,先送些上好的金疮药去给林云霄治伤,否则天气热起来,他那一身伤要化了脓也是要命的事,然后悄悄松了林云霄去木兰围场安置好,在得空儿问问他,可曾得罪了什么人。”
盈月见宓姌如此郑重,忙答应了不敢再提。
林云霄的伤养了三五日,便被催着押送去了木兰围场。木兰围场原是皇家林苑,里头千里松林,乃是皇家每年狩猎之处。但除了这一年一回的热闹,平时只有与野兽松风为伍,更何况是罚做苦役,不仅受尽苦楚,更是断送了前程。
宓姌自然是不能去送的,只得命盈月收拾了几瓶金疮药供他路上涂抹,又折下一枝无患子相送,以一语凭寄: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盈月叹道:“娘娘是以此物提醒林大人,希望他无忧无虑。”
宓姌道:“无患子抗风耐旱,又耐阴耐寒。本宫是希望林侍卫无论身在何处,都耐得住一时苦辛,图谋后路。再告诉他,走得不体面,若想回来,就必得堂堂正正,体体面面。”
盈月依言前去相送,回来只道:“林大人走了,只有一句话,娘娘的嘱咐他都知道,请娘娘小心琛妃便是。”
宓姌的笑意顿时凝在嘴角,冷冷道:“果然是她!”
然而,宓姌一时也未有什么动作,琛妃照样是万千宠爱,陪伴君侧。而寒的,只是宓姌一颗素来提防的心,又愈加凉了几许。
四月过江宁后,御驾便沿运河北上,从陆路到泰安,又到泰山岳庙敬香。五月初四方才回到宫中。
回京后第一件事,宓姌便是去了储秀宫看望了意欢。彼时沛涵亦带着璞琪在意欢身边陪着说话,沛涵素来装扮简素,身上是七成新的藕丝穿暗花流云纹蹙银线杀衫,云鬓上略微点缀些六角蓝银珠花,唯有侧鬓上那支双尾攒珠通玉凤钗以示妃子之尊,海兰行动间确有几分临水拂风之姿,楚楚动人。然而,却是永无恩宠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