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今晚睡得不实,心绪茫然,胡思乱想。忽听窗外院子里有响动,他抬起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又没声音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小时候十分胆怯的姜毅竟然变得胆大了起来,什么鬼呀神的,他不再感到害怕了,他常常想,若是真有鬼神,就让自己见上父亲一面吧,父子俩好好地说说话。
父亲活着时,总觉得他非常严厉,不敢与他亲近。姜毅一直以为自己与父亲的感情很淡,可是当父亲真的离开了,思念之情却是每日剧增,原来父子之情早已融化在骨血里了。
刚才那一声响动好像瓦片落地,怎么又寂静无声了呢?姜毅觉得不太对劲,索性起身打开屋门,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黑黢黢的,没什么异常,姜毅又往前走,摸着月亮门的砖墙,探头往辛老伯和辛小茹住的方向张望。
突然,冷不丁从肩头探过来一只手,一下捂住了姜毅的嘴。姜毅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吓得浑身一激灵,头皮发紧,手足无措,他刚要挣扎,却听背后的人低声说道:“小哥,别怕,是我。”
姜毅回头,借着暗光一看,这人青布遮面,只露着一双眼睛。“你……你……”姜毅口中讷讷,仅吐出来这两个字。这人一拉姜毅的胳膊,迅速闪进月亮门里,进了姜毅的小屋。
到了屋内,姜毅仍是不知所措。这人把门栓插好,解开胸前的布结,从身后取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放在桌上。
见姜毅愣愣地戳在那里,这人也不搭话,只是侧耳贴在门上静听了一会儿,听外面没有动静,这人才开口说道:“小哥,不要点灯了,咱们就这样黑着说话吧。”
虽然是黑夜,但这么长时间了,姜毅的眼睛早已适应了,打量眼前这人,身量不高,一身夜行衣装扮。姜毅正疑惑是谁时,这人却自己把面上的青布摘了下来。
姜毅仔细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哎呀,小哥,是你呀!”原来,这人正是前些日子帮姜毅拦住乞儿的那个绿衣后生。姜毅这下放心了,他拉过条凳,让后生坐下,亲热地问道:“小哥,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后生笑了:“我姓邓,单名一个海字,以后你就叫我邓海,我们还是直呼姓名吧,小哥小哥的叫,我倒觉得生分。”
“那好,我叫姜毅。”
邓海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姜毅,我手头这件东西想在你这里寄放几天,你看可以吗?”
“你信得过我,当然可以。自从你上次帮了我后,我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可是街头一别,咱们再没见过面。”
“那么,恕我直言,你就不怕我来历不明么?”
“就凭你上次街头相助,我早就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姜毅四处看了看,“只是我这间屋子太小,也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就怕你的东西贵重。”
“没事,我信得过你,再说,我这东西也并不贵重。”
邓海突然深夜前来,着实让姜毅有些狐疑,难道他仅仅是为了把东西寄放在这里?他与我素无交往,怎么会这么放心?
邓海可能觉出了姜毅的疑虑,他拍了拍姜毅的手:“姜毅,上次别后我又见到过你一次,知道你住在教坊司附近,只是你没注意到我罢了。”
“哦,那你怎么当时不叫我呢?”
“我也是另有他事,急着走,就没招呼你。”
“你今晚怎么这样一身装扮?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等哪天闲着了,我细细致致地和你唠。”
说完这句话,邓海站起身,重又把青布蒙在脸上,冲姜毅一拱手:“就这样吧,我要走了。”
姜毅一把拉住邓海的手:“等等,我先到外面看看。”说着,拉开门栓,蹑手蹑足到了院里,左右观望了一下,四周寂静无声,返回屋来,低声嘱咐道:“兄弟,小心哪。”
“知道了。”邓海答应一声,悄悄出了屋门,很快便隐匿在夜幕中。
回到屋来,姜毅伸手摸了摸桌上的包裹,里面方方正正,很硬,应该是个木匣,掂了掂分量,并不重。姜毅把包裹拿到床上,放在自己身边,用被子盖好。这下,更睡不着了。
姜毅一边瞪着眼睛熬时辰,一边想,这个木匣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一会儿打开看看?不行,人家深更半夜把东西寄放在这里,是对自己的莫大信任,怎么能随便看人家东西呢?
可是,不看的话,万一是什么违禁的物品,被人查出来,岂不是要遭殃?看来,这邓海一定是注意自己有些日子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
可是,我一个乡下人,来到京城这才多久呀,有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呢?我一无官职、二无钱财,可说是百无一用,这邓海又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呢?
唉,管他呢,就凭人家帮助过咱,咱也要对得起朋友,这包裹,还是不看的好,不仅不看,连外面的包袱皮也不要解开了。做人嘛,信字当头。嗯,就这么着了。
两天之后,萧笑昆捎来话,说不日就要动身前往江南。姜毅一听,不免心下有些焦急,邓海将东西寄放在自己这里,可没说放多久,这两日,邓海并未来取。如今自己要出远门,如果邓海来取,而自己又不在,该当如何是好呢?这么个小屋,万一有贼人入内,再把东西偷走,不是更麻烦吗?
这次见面,邓海仍未报明身份,现在也没地方去找他呀。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姜毅只好把包裹放在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