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雨似乎特别多,下了朝,文臣们撑着伞,尽管走的小心翼翼,还是免不了湿了衣衫鞋袜,而那些武将们似乎对这大雨混不在意,依然昂首阔步,不时还谈笑几句。
文臣们心里鄙夷:得意什么?得意得了一时,你还能得意一世?
腹诽了两句,又忍不住叹气,这次肱骨文臣折损了好几个,朝堂上,二皇子都不敢发声了,三皇子越发得势,武官也跟着扬眉吐气。
这局势,不妙,大大的不妙。
几个侍卫抬着一顶软轿过来,文臣五官皆驻足望着轿子。
不用猜这轿子里坐的是何人,满朝唯有齐王这个病秧子进宫可以不用下轿。
齐王鲜少入宫,但只要他入宫,必定有人要倒霉了,所以,没人愿意在这里遇见齐王。
轿子近了,里面传来急促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大家听着都觉得嗓子疼,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病成这样,还跑来宫里做什么?
“明睿,听说你前几日受了惊吓,怎么不在家中好好休养?”
问话的是三皇子李承宗,语气傲慢,并无一丝关切在里头。
“三皇兄,恕臣弟身体抱恙,不便见礼,咳咳咳……”
“明睿,你还是少操劳些,静心修养,把身体调理好要紧。”大皇子李承平温言细语地关心道。
“多谢大皇兄关怀,咳咳咳……皇上召见,不敢耽误,臣弟先行一步,咳咳……”
李承宗眉头微蹙,望着离去的轿子,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皇兄,你觉得父皇召他进宫所谓何事?”
李承平摇摇头:“不好说。”
圣心难测。
李明睿是被人搀着进了御书房,勉强要下跪行礼:“臣,拜见皇上……”
“免了,赐座。”
黄公公示意小太监搬了把有扶手的椅子,这也是齐王殿下独有的待遇,齐王殿下身体不好。
李明睿落座,手握空拳掩着嘴又咳了两声,皇上瞅了他两眼:“孤不是说,你若身体不好可以不用来。”
“皇上召见,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爬也是要爬来的。”李明睿微哂道。
皇上苦笑:“你呀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皇上召臣来,不知有何旨意?”
皇上拿起一道折子,黄公公上前接了折子转交给齐王殿下。
“这是御史台昨儿个上的折子,你看看。”
李明睿打开折子,看了两眼,道:“御史台所奏卢侍郎春闱舞弊一事,臣已经在查了。”
这事儿有人故意放消息给七星司,被他压下,估计是幕后主使见七星司久久未有动静,沉不住气,另辟途径直接把事儿给捅到了皇上面前,只要坐实,卢侍郎卢家便再无翻身之地,而卢侍郎背后的二皇子也会跟着倒霉。
此时此刻,谁最希望二皇子倒霉?那必定是三皇子,但也有可能是另一人,一直努力掩藏自己的野心,坐山观虎斗,想得渔翁之利之人。
“可有结果?”
“想要结果容易,但臣不敢再往下查。”
皇上眉梢一挑:“不敢查?”
“因为会对皇上不利。”
皇上觉得好笑:“对孤不利?孤倒是想听听,怎么个不利法。”
李明睿道:“春闱舞弊,不是某一个环节的问题,而是一整条利益链的问题,也不是就永和七年才有,之前之后都有,毕竟科举取士抡才大典,想插一手的人多的是,但他们做的还算有点分寸,难分高下的情况下,稍作倾斜而已。”
“大兴自太祖登基建朝以来,从未爆出过科举舞弊丑闻,故而,一直以来,我朝的文人都对科举抱有十足的信心,认为科举是真正能彰显自身才学报效国家的正途。倘若皇上一定要查,并且予以治罪的话,恐怕会寒了天下文人的心,他们会怀疑,永和七年如此,那永和十年,十三年,甚至今春的春闱是否公道?”
皇上面色严峻了起来。
“此乃其一,其二,大兴文脉素来兴盛,各国唯有仰望,倘若爆出舞弊案,怕是会惹来嘲笑,有损我大兴国威。当然,倘若有人胆大妄为,坏我大兴文脉根基,确是不能饶恕。”李明睿说完,压抑着嗓子低低地咳了两声。
皇上示意黄公公给李明睿上茶。
李明睿刚端起茶来,只听皇上问道:“这里头就没有你想保卢家的私心?”
李明睿又把茶放下,神色坦然:“回皇上,臣有私心,纪云亭来求过臣。”
皇上冷冷一笑:“你倒是坦白。”
“臣在皇上面前无须遮掩,臣的私心有一部分确实是因为纪云亭,毕竟他是臣为数不多的朋友,但臣的私心,更多是为了皇上。”
“哦?说来听听。”
李明睿正色道:“卢侍郎最该死的是那日朝堂上只有他一人清清楚楚地喊出了……请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正因为这句话,如果皇上严惩卢侍郎,那么大家难免会猜测良多,听说二皇兄已经多日未在朝堂上发一言,三皇兄倒是挺意气风发的。”
皇上沉默着。
李明睿慢吞吞地喝着茶。
其实皇上久久不下旨意如何处置卢侍郎,还不就是因为卢侍郎旗帜鲜明地支持了二皇子吗?皇上不想给自己树立一个有力的竞争者,哪怕是亲弟弟,哪怕是亲儿子。所以,皇上一直任由皇子之间你争我夺,帝皇的权衡之术,不仅仅用在朝臣身上,自己的儿子也不过是他手中巩固皇权的棋子。
皇上断断不愿意看到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