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透过云翳悠悠晃晃的照下来,照进积墨巷中,洒在四季斋的店门口。
店门两边,两株三角梅朵朵红花迎着阳光正开得绚烂。
这两盆三角梅是冯嘉宇刚买来的,按他的说法大红色的三角梅像是一串串鞭炮,摆在门口大吉大利,可以招揽来更多的生意。
“可人,学生们今天就要来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冯嘉宇拍了拍手上搬花盆留下的灰,冲店里埋头修画的夏可人说。
夏可人放下笔,走到店右边,冯嘉宇把原本搁在这里的书架都移到了左边去,清出来不小一块地方,刚好够摆下几张桌椅。
此刻,六张儿童用的木制小长桌两两并排的摆在中间,前边是一张紫褐色的鸡翅木大画案。
画案上铺着一张羊毛画毡,也叫做毛毡,讲究些的还可以用白呢子盖在画案上,这是用来垫宣纸的,防止水和墨渗到桌面上。
画毡最左边摆着镇纸,因为像一把尺子一样所以也叫镇尺,作用就是用来把纸压住。夏可人走过去拿起镇纸,手里这块是红木做的,红木中的酸枝木,色泽发红,深色条纹明显,有淡淡的酸香味。这镇纸各种材质的都有,除了木的还有金属的,银的铜的都行,甚至还可以用装修房子剩下的大理石板,只要磨一磨不刮纸又能平稳的压住就好。
镇纸旁边放着同样是红木做的笔山,笔山和笔架一样,用来放笔的,不过笔架是画完之后挂笔的地方,因为毛笔有尖,不论放在哪儿都容易把笔尖压到,挂笔架上自然下垂是最好的。而画画过程中要搁笔的时候,或者是刚画完画笔还是湿漉漉的,容易把桌面弄脏,就需要先搁在笔山上。
夏可人把手里的镇纸放在了砚台边,石制的砚台是研磨墨汁用的,中国最典型的墨就是墨块,需要加水在砚台上慢慢磨出墨汁来,现在有了替代品,瓶装的墨汁,开瓶即用,方便了很多。再旁边是加水用的滴水,调色用的各样大小的白瓷盘子,颜料盒,笔洗。
然后就是各色的毛笔和宣纸了,所有的工具摆满了画案上部,下面部分平铺着宣纸。
夏可人教小孩子们画画肯定是用瓶装的墨汁,方便好用一些,但仍然准备了墨锭,想着第一节课给他们展示一下传统的磨墨方法。
“没什么缺的了。”夏可人走到画案后,手刚一抚上去,却发现毛毡没有盖住的案角处,隐隐约约的刻了一个小字。
夏可人躬下/身,睁大了眼睛去看。
是一个“川”字,这画案有些年头了,字又刻得浅,笔划都有些看不清晰。
冯嘉宇见夏可人正聚精会神的看那张老画案,于是笑道:“这还是我从我们家老库房里拖出来的,洗了好几遍才洗出样子来,怎么样?”
“很合适。”夏可人刚站直了身,就有一个穿白色泡泡袖,粉色短裙的小妹妹从门口探头进来。
在网上报名想跟着夏可人学国画的有十来个,冯嘉宇本报着一分钱都不能放过的念头想把十来个学生全都招过来。可夏可人说什么也只收六个,孩子一多就容易分心,她觉得自己能兼顾到的最高人数就只有六个。
这六个孩子都是从没接触过国画的,两个男孩,四个女孩,年龄从八岁到十岁。
夏可人让冯嘉宇交给家长填了报名表,表收回来后,她仔仔细细的看了所有孩子的情况,所以,当门口的小朋友探出头来的瞬间,夏可人就知道来的是十岁的余雅诗了。
余雅诗可爱又懂事,四岁时爸爸妈妈就离了婚,妈妈开茶馆一天从早忙到晚,几乎夜夜都是第二天凌晨才回家,妈妈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在看到夏可人的视频后,决定干脆把孩子送到四季斋学画去,既学了东西,又有人帮着看孩子,学费还便宜。
不过余雅诗更特别的地方在于,她还有一个自闭症的弟弟。
“余雅诗?”夏可人看着怯生生站在门口的小女孩,迫使自己脸上带上了笑意,放缓了语调,冲她招手,“进来吧。”
余雅诗点点头,苹果一样的小脸蛋上是一双钻石般闪亮亮的眼睛,她往里一走,右手边拉进来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
男孩子的头发只比光头长不了多少,小脸和姐姐一样圆圆的,可脸上的那双眼睛却像是没有月亮的夜晚,黑沉沉没有生气没有希望。
“老师,这是我弟弟余瑞琪。”余雅诗糯糯的嗓音,细声细气的向夏可人介绍。
余瑞琪神情漠然,只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余瑞琪的样子像是一根小刺,轻轻的在夏可人的心上扎了一下。
“你们先坐下吧,等同学们到齐了老师就开始上课。”夏可人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又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夏可人笑得太僵硬,余雅诗有些犹豫和忐忑,拉着余瑞琪往里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冲夏可人说:“老师,你别嫌弃我弟弟,他不爱说话,可他很聪明的!”
夏可人一怔,忙松了松面颊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会爱你们每一个人的。”
说话时,余瑞琪忽地将眼睛抬起,木然着一张脸,眼眸里冷冰冰的望着夏可人。
夏可人心一颤,几乎是本能的瞬间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转过身,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神色与余瑞琪如出一辙的面向店门外。
孩子们很快就到齐了,因为余瑞琪年纪最小个子最矮,所以被安排坐第一排左边的桌子。从此,夏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