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却此事,其他就都是一些小事了。
比如栎阳兴闫在西北驻守数年没有回过家,栎阳如故就觉得他这么做很可能就是为了躲避曹氏,不想一会到家中就听到曹氏在耳边念叨着和周蓉好、和周蓉好,然后生个娃。
而他即便是回来了之后也不愿意回府,同理。
不过嘛,眼下釜金的人过来求和,南宫想的态度也是巴不得休战,栎阳如故估摸着接下去这仗恐怕是打不起来了。
一旦仗打不起来,栎阳兴闫自然没有再驻守边疆的道理。
所以老太太所担忧的事情,就只剩下了一件。
可惜的是,这唯一的一件,才是最难解决的。
知道了前因后果,栎阳如故反而不敢再劝她父亲了。栎阳兴闫的性格,恐怕是越劝越上头。
她转而打起了老太太的主意“祖母可否听我一言?”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哪有功夫听一个小辈说话,不过开口的人是栎阳如故,她刚刚还因为担心自己大老远地跑过来,老太太纵然不想听别人的劝,却没有直接拒绝栎阳如故,只做了一个表情,示意她讲吧。
栎阳如故却没打算当着栎阳兴闫的面说这些。
毕竟她总觉得,如果她说的话被栎阳兴闫听到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父亲绝对会做出一些起反向作用的举动来。
栎阳如故对着曹氏神秘地招了招手,示意她的话不能当着栎阳兴闫的面说。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有着好奇心的,再加上栎阳如故神神秘秘的举动,老太太不由得也狐疑了起来,难不成大姑娘真的有什么好法子?
反正听听也无妨,老太太十分勉强地点了头。
两人走得稍远了一些,栎阳如故抓住曹氏的手掌,往桌面上一拍。曹氏猝不及防,连忙抽回手,瞪了栎阳如故一眼“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栎阳如故不慌不忙,道“祖母息怒,孙女只是想给你讲个故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故事。”
直接这么说,恐老太太听不明白,栎阳如故这才不得不想出了此等下策。
“祖母击打桌面的时候,可会感到手掌疼痛?”
“那是当然。”老太太道,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十分明显。
你也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对于老太太的目光,栎阳如故也不是很在意,继续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力道使出去,它的作用是相互的。放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上面也说得通,孙女可以理解祖母迫切想要一个嫡孙儿的心态,但是父亲素来是个执拗的性子,彼时他年纪也不算大,还未从母亲逝去的噩耗中缓过来。”
栎阳如故一开始就挑明了话题“这其实是件好事,说明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人嘛,海誓山盟说得再动听,时间一久,什么都随着流逝的光阴一起散去了,然而祖母并没有给父亲这个机会。
人其实是有逆反心理的,哪怕是一句关切的话语,说得多了就起不到效果了,非但如此,还会引起对方的厌恶感。比如有人叮嘱我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我会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这么细节的地方都注意到了,还特意叮嘱我。
一次两次乃至三次,我都会觉得此人还挺关心我的,但倘若他每一次都说,我就会不高兴了,我会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甚至我会不高兴地想,我本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再这样说下去,我就非要弄出点差错来。”
老太太的面上忽然出现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栎阳如故只以为她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于是继续道“所以这件事情放在父亲身上也是一样的。父亲原本只是丧妻之痛,但这种痛楚在经过时间淡化之后,是可以消失的,结果母亲刚刚入葬,皇上就下了圣旨,要父亲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也就罢了,祖母却非但没有顾及到父亲的心思,还一个劲地劝着父亲早点和那个他没有丝毫好感,甚至当时是充满了厌恶的女子同房,还要他和她早点生个孩子出来,他又怎么可能答应?”
不仅如此,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曹氏天天劝着栎阳兴闫接纳周蓉,好早点抱个大胖小子,这种情况下,栎阳兴闫能对周蓉有什么好脸色就奇怪了。
“越是日复一日地说,父亲对于母亲的记忆就越是深刻,对比之下,高下立分。祖母不妨想一想,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父亲是不是对您的话十分遵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仿佛一条大坝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豁口,祖母没有发现那个豁口,对它不管不顾,水流将豁口冲得越来越大,祖母还是没想过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栎阳如故总结道“所以,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她说完,又露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其实祖母不妨试着对父亲放宽一些要求,要知道太刚则折,有时候您不在父亲面前提这些,父亲反而会淡忘了和母亲之间的过往。男人嘛……要不是天天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着这些事,没准父亲早就把母亲给忘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栎阳如故的良心其实很痛。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男子可能大多都是如她口中说的那样,但栎阳兴闫绝对不是其中的那一个。
或许时间真的能够冲淡一些什么,但绝对不会让栎阳兴闫放下,反而有可能越陷越深。
不过没关系,能说得动老太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