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上了那只冰凉的手,只稍一用劲儿,手竟从肩膀上脱了下来!是断手!
“主上!小心!”
夷则来不及回身上前,他只能拔高了声调,心下一面鼓咚咚而捶,震得他耳膜发疼。
戚无邪指腹犹豫只是分毫,瓷娃娃便有了自己的动静。
只见她肩膀一抖,两只手丝毫不受绳索的捆绑,从胸前破衫而出,一柄凌厉的匕首朝着他的心口直插而去!
戚无邪饶是中招,却不至于让这么个小娃娃近身伤了要害,他躲闪不及,却也能用手牢牢抓住了刀锋,锋利在他的掌纹中停下了,划出了一道淋漓酣畅的伤口,血一滴一滴落下,沾染殷红的袖袍,堙没其间后,似乎就这么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只是刹那,瓷娃娃嘴角勾起,似乎那一刀被阻拦,并没有让她十分沮丧,或者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打算凭着那一刀,杀了戚无邪!
倏然,但见一枚骨钉寒光一闪,从瓷娃娃另一只手里逆风而出,钻入戚无邪的胸口,悄无声息,准确的打在了他檀中穴位。
顿时一股胸闷气急染上鼻息,戚无邪杀心已起,他指腹一紧,下一刻瓷娃娃便要魂归西天!
“三、二……”
她坦然一笑,倒数之声清音绕耳,蛊惑人心。
“一”
忽听轰隆一阵巨响,围在火台边的十艘船舸瞬间爆炸,木板沾着火光飞向淮河水面,巨大的冲击之力,把码头上的人全轰到了水里,一时间河水里像下饺子一般,黑乎乎的全是挣扎呼救的人头。
火台本就让火舌吞噬的摇摇欲坠,经此爆炸,轰然倒塌,一阵浓浓火光之后,海面上黑烟升腾,火星木板漂在河上,满目疮痍,一片混乱。
谁也没料到值此盐帮继任大典,会出这样的事!落水的盐商破口大骂,官员们奄奄一息,他们抱着河面上的浮木,头发凌乱,好不狼狈。
这个时候,一列兵丁迅速包围了码头,为首气势汹汹而来的是巡抚戴伟刚,他遥遥一眼,看了河面上唯一完好无损的马渊献的楼船,不禁在心里为他竖起了个大拇哥。
他气势凌人,执手一挥,大声道:“此乃前朝余孽!十艘货船皆装有火药,欲运往京城行刺圣上,来人,与我统统拿下,搜捕乱党,格杀勿论!”
兵吨刀在手,纷纷出列捧手道:“是!”
一溜儿兵冲从码头冲来,他们不顾着救落水的官员盐商,更不是奔着马渊献的楼船去的,他们也不是巡抚衙门的兵丁,而是江北大营马渊献亲属率下百来精兵,他们奔赴百里只为诛杀一人!
以追捕叛贼之名乘乱下手,刀剑无眼,何人来究?
马渊献已经从楼船之上徐步而下,他踩着踏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岸边,看着河面火光浓烟,他笑意满眸。
兵丁们坐着小船下了河,他们手里的银枪不停得往河里刺挑,以此来拘捕所谓的“前朝叛贼”
兵丁们满血红,他们梗着脖子,青筋暴起,不停得环顾着四周水面,哪儿水面之下是隐动着的红,他们就狠心往哪里扎,一个一个下了死手,只因他们知道,这个人如果不死,那么剥皮拆骨,大劫覆灭,不过是他轻轻抛掷的一句话的事。
……
乌云蔽日,瑟瑟冷风吹过河面,一股不知而起的杀意蔓延几丈,从河心一点向周遭延绵而去,绵绵若无,可转瞬,便是削骨的钢刀,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收起追捕的动作,众人将视线凝在么河岸之前,几丈处的水面上,沾水却仍旧张扬的发丝像勒人窒息的水草,从水面一点一点浮开。
戚无邪冷着双眸,没有半丝笑意,他像是能在水里行路,一步一步从水面里走了出来,红袍刺目,因沾染着水,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宽袖不再飘逸,腰肢也不再慵懒,他像忍至极致的一柄钢枪,收起无谓的玩弄,寒光迫人。
此刻,他的心里,他眼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杀人
他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几乎一直端持着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鬼魅样,可如今,他已化身地狱修罗,只渴望手染鲜血的痛快,谁挡他的路,谁死!
杀意腾空而起,攥着猎猎冷风,末了汇成一支离弦的嚆矢之箭,朝着马渊献所在之处,破空铮鸣而去——
戴伟刚挡在了马渊献的跟前,他两腿趴得很开,不知该往左跑还是往右蹿,最后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决定死守阵地,叫一干肉盾来挡住戚无邪的脚步!
他不停的挥舞着手,想召集两边的士兵过来挡住那尊阎王。
惊恐在眸中泛滥,戴伟刚甩着马蹄袖,俨然像一个滑稽的唱戏戏子。
他不住的往后退,可脚步方挪了一步,原本徐步上岸的戚无邪,已如鬼魅一般霍然逼近,一眨眼,已在他的跟前!
戴伟刚本就不如戚无邪高,在气势上那更是输掉了一大截,此刻的他眼眸圆瞪,后脊椎像是被人抽了走,只剩下皮囊还粘着这颗摇摇欲坠的脑袋。
几乎缩在了衣领里,他腿脚发软,一点点软了下去,说出的声音几乎要成了哭腔了:“督、督公……”
猛地,戴伟刚喉头一阵冰凉,戚无邪湿水未干的手掐在了他的脖间,并无太多的力道,但某种湿黏冰凉的触感,让他觉着几乎被死人扼住了一般无二。
“大人!大人!……”
“放了抚台大人”
“你……你快放开戴大人!”
刚刚划着小船冲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