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放在书案上的手把玩着笔,想想章乐瑜就又想给他的父皇来道泄愤的奏章,想想已经写了一封泄愤的奏章,犯不着再次刺激京城,又把笔放下来,片刻又重新拿起。
泄愤这种事情一旦开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所谓的有一就有二,梁仁拿出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下去,毕竟章乐瑜还在京里,还在金殿上那对父子的手上。
他的感情从骤然萌发出对“爱情”的绝望,这就转到一位殿下羽翼是否丰满上面,思考权势和思考爱情有共同点,抬起头来的时候,夜色已三更。
这不能怪贴身小厮不催他就寝,作为熟知主人性情的小厮,又熟知主人的处境,长安和永守进来几回换热茶,见到梁仁眉头不展的模样,知趣的压低嗓音问问睡吗,就垂手退出。
天已这般的晚,梁仁习惯性的睡书房,小厮们习惯性的铺好床,夏天的床没什么好铺的,说“铺床”,是把竹簟用香巾擦拭,睡房里点安神的薰香。
天然的石枕自然弯曲成型,据说石匠采到这块石头连称罕见,稍加打磨即能进献,头放上去有清凉的功效,不管公事再繁琐,也能平静下来享受梦乡。
梁仁脑袋往下一放,除去清凉还有清醒,这两种听上去相差不远的名词,一个表示梁仁从公事中走出,另一个表示他想到向舅太太江氏的承诺。
貌似当着江氏的面,他和奚端秀都说过夫妻理当和美。
这么晚的时辰,梁仁不愿意再走向内宅,于是在石枕清醒的帮助下,他不费事找出许多理由,比如奚端秀晚饭没有问候他,睡前也没有让人请,做为妻子来看看丈夫夜深还在忙碌,这难道不是她应当应分.....
胡乱找了一圈,梁仁把自己的心情伪装成公事繁忙,而事实上章乐瑜一天不回,他确实也还有隐忧。
晋王殿下满意的睡去。
内宅里,奚端秀伏在唐氏的床前伤心难过,大嫂前脚刚走,殿下就反悔诺言,三更他还不回来,这个晚上他不会再来。
等人是个熬煎,奚端秀二更起就伴着唐氏不肯回房,唐氏如果没睡,嗓子眼里会发出各种不悦的咕噜声,还会用眼神演绎怒火中烧。
唐氏伤到肺部,血液有一部分倒流伤到她其它的地方,这让她在一定的时间里下不了床,说话也大多含糊。
当然,这并不影响唐氏用面部肌肉和嗓子眼里的咕噜咕噜表示建议。
好在江氏的到来算有效那种,另外三个陪嫁妈妈重新在王妃房里当家,周妈妈每晚让给唐氏一碗安神药,免得王妃为殿下忧伤难眠的时候,唐氏的面部肌肉和咕噜咕噜现场发挥。
“当,当,当”,三更了,周妈妈还要负责把奚端秀劝回正房,殿下不来是他的事情,正房是王妃的天下,这个必须守好。
有这么一个稚气的王妃,还有一个不甚疼爱她的丈夫,周妈妈也就辛苦到三更以后,看着上夜丫头和妈妈们关门闭户,周妈妈还是不能就睡,她走到二门那里,小厮贵哥等着向她禀告今天发生的事情。
事情出来就应该禀告,但是大白天往往没有诸事详谈的可能,料理完奚端秀的一切事项,周妈妈就出来和贵哥见面。
“下午那宋婆子又为什么来?”
老货唐氏是真的作怪,她出门晃荡的几个月里认识本地婆子宋氏,宋氏是明晃晃的透着怪,唐氏倒下来到舅太太前来以前,宋氏没探望过唐氏。
这几天里宋氏来的那叫一个勤快,每天不是上午就是下午跑来要探望唐氏在病床前。
贵哥气愤莫明:“妈妈您猜,我可算证实了,敢情这婆子还真的是南宫岑氏的家人,早些日子我撞见她和唐氏一处吃酒,我还以为是街上现找的婆子,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全弄明白,这宋婆子按月收南宫岑氏的银钱,她想进王府,哪有好事体。”
周妈妈轻轻的淡笑:“这不是真心探病来的,这是来打听王妃的情形。”舅太太给外室们脸面,可没吩咐下来给外室们进一步的脸面,也就这样了。
“以后这老货再来,挡了吧,她若见天儿的来,给她些难听话听,让她知道阎罗好惹小鬼难缠,舅太太当然是客气的,可咱们又不是家里舅太太。”
贵哥开心的应道:“是。”
被谈论的宋妈妈这个时候也没有睡,她今晚不回家,陪着南宫夫人并劝解她。
“莫发愁,舅太太亲自登门,这就算过了明路,这就算王府认可,王府是谁的家,一半是殿下的,另一半是王妃的,王妃的家又是谁当着,呵呵,别说夫人和我知道,全国都知道不是吗?王妃的家是娘家当着呢,舅太太都来坐坐,王妃她敢说不知道?”
奚端秀有认为自己丈夫依靠奚家的想法,孰不知在其它人的眼里,她才是真正离开奚家就不成的人。
比如外室们都这样认为,把京里赐婚官员也照撵不误的外室们背后诽谤起来,总要说若是家里没有个大将军,这王府的门也看不到。
见不到梁仁的南宫夫人每每为这样的话缓缓点头,心怀有些开朗。
宋妈妈再道:“我还是继续去,每天去,想着法子的去,只是有一件,那陪嫁周妈妈有些个厉害,这也没什么,唐妈妈命还在,王府什么药没有,我终能见到唐妈妈。”
宋妈妈都想好了,见到唐氏以后,与她辩论一番,抬出舅太太的名头来,舅太太都愿意见的人,王妃她应不应该尊重长嫂而给些颜面,否则岂非打舅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