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喘不过气的疼法。
像是忽然被剥夺了原本分明就等在那儿的、只要走下去,明明就该到达的那个未来。
本该注定了的,顺理成章的未来。
“是朕对不起你。”先帝轻声道,“心里实在难受,就哭一场,朕陪着你。”
云琅心里空荡荡一片,胸口起伏着,茫然摇头。
“哭不出来么?”先帝看着他,轻叹口气,“也好。”
先帝将手放开,看着太医重新包扎好了云琅的伤口,又替云琅将衣襟整理妥当:“云麾将军云琅,听朕口谕。”
云琅看着自衣襟处收回的手,静坐一阵,撑了下,跪在榻上。
“端王府世子萧朔,举止无状、冒犯朝廷礼数。”
先帝缓声道:“你陪朕,将他劝回去。”
云琅心底疼得厉害,喘了几口气,低声:“我不去……”
先帝看着他:“朕的旨意,你也不遵了?”
“不能查……有不能查的难处,不能翻案,有不能翻案的缘由。要劝世子回去,有说不出的苦衷。”
云琅跪了良久,慢慢伏下来,额头抵在手上:“我――臣明白。”
“臣明白。”云琅肩背悸颤,“臣不舍得。”
云琅喉间砺出隐约血气,颤得跪不住,几乎是在哀求:“皇爷爷,您让我将命赔他。死在战场上也好,云家的罪,我替姑祖母赎……”
“云家所为,与你和皇后没有半分关联。皇后自入宫那日起,便是官家的人,至于你――”
先帝低声道:“你记着,朕早叫人将你的生辰八字取出来,入了皇家玉牒,你过继在皇后膝下,是过了明路的皇后养子,不是云家子孙。”
先帝逐字逐句说完了这一段话,站起身,吩咐道:“来人。”
内侍快步过来,躬身等着吩咐。
先帝慢慢道:“云麾将军带着伤,不宜见外人,拿一套干净外衫,再取一领披风。”
云琅撑着扑下榻,踉跄磕在地上:“皇上!”
“是朕逼你做的,你要恨朕,要活着恨朕。”
先帝半跪下来,扶着他的肩,凝注进云琅的眼底:“你们两个都要恨朕,要活得长命百岁,恨朕一百年,知道吗?”
云琅张了张嘴,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抬手去扯先帝衣袍,却扯了个空。
先帝起身,朝殿外走出去。
朝臣们早在外等候,跟着去劝说端王世子咽下血仇、吞净家恨,去袭那一份皇恩浩荡的爵位。
端王府的世子跪在殿外,风雪凛冽,白玉阶上沁着怵目的淋漓血痕。
室内烛火安静,云琅跪了不知多久,恍惚撑了下,慢慢起身。
在他眼前,规规矩矩放着一套外衫、一领御赐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