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门口等萧靖承的,是太子。
太子这些日子闭门读书,很是消瘦,有点不符合年纪的苍老。
老的,不是他肌肤,他仍是少年人的白皙细嫩;老的,是他的眼神,他那双眼睛里透出几分无欲无求,比皇帝的眼神还无生机。
楚筠离开他之后,他曾试图上进,试图改善与母族关系。
然而几次之后,他发现自己与母族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截枯木,已经死透了。
母族的人对他们母子,失望透顶。
太子隐约听说,他母后入宫之前,与一人有过婚约。
而后,云家改口说那人是定给二小姐的,也就是他母后的胞妹。
那人便是他姨夫。
母后对那人感情颇深,而那人见到他姨母之后就改了情志。现在,姨夫姨母感情深厚,母后估计听到了,才心灰意懒。
母族不仅仅不帮他,还提防他。
除了瑞王叔,他无人可依靠。
“……上车吧,殿下找我有事?”萧靖承自己先上了车。
太子跟上。
他没有回答,车厢内一时沉默。
太子不言语的时候,萧靖承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手背,打发时间。
“……皇叔,我会被囚禁吗?”沉默良久,太子终于开口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命运。
父皇不可能让他继承大统。哪怕遗诏真的是让他继位,他怎么保得住皇位?
瑞王叔对他态度的改变,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连最后的依靠都失去了。
他的不上进,让瑞王叔也死心了。
“不会。”萧靖承道,“你乃是太子,只要你不死,将来不管谁坐皇位,他都不敢跟我们母子翻脸。”
太子愣了下,继而他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明媚而真诚:“不曾想,我还有点用处。”
“你不适合做君主。但是你有用。对我而言,希望你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萧靖承道。
太子倏然觉得,心中一下子就开阔了。
好像从小到大压在他脖子上的枷锁解开了,他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有皇叔在,就没人会欺负他;有他在,新君就不敢对皇叔卸磨杀驴。
楚筠不需要他,但江山和皇叔需要他——以另一种方式。
从小到大,给过他父爱的,并不是他的父皇,而是瑞王叔。虽然瑞王叔寡言少语,太子却知道他在乎。
“我会。”太子道,“皇叔,我想要东北的地界做封地,最好能在金州旁边,可以看见海的地方。”
“我会安排。”萧靖承道。
沉吟了下,太子又道,“能否找到楚筠?我还是希望,她能陪在我身边。哪怕自私,也想能看到她。她离开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她。”
萧靖承:“好,我会找到她。”
太子这日回到家,喝了点酒,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自懂事以来,他总失眠,这次难得心安理得,就好像什么都尘埃落定了,让他既舒服又安稳。
他不想做皇帝。
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讨厌宫廷。瑞王叔跟他一样,也是从小就不喜宫廷,所以瑞王叔去了白崖镇。
他没胆量,也吃不了边疆的苦。
懦弱活了这些年,终于看到了一条路。这条路他愿意走,可以走得很好。
就在萧靖承和太子密谈时,奚宝辰被太后娘娘叫到了万景宫。
万景宫的女官让她把世子也带上。
自从温婕妤去世,戚太后娘娘紧闭宫门,奚宝辰就没有见过她。
如今请她,她心里很忐忑。
“皇祖母身子骨还好?”她打量着太后娘娘脸色。
戚太后肌肤有点松弛了,但白净细嫩。因纤瘦,年纪没有夺走其风华,现在也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姿。
对这位皇祖母,奚宝辰不敢有半分轻待之心,在她面前恭恭敬敬。
“哀家挺好,就是有点想念修朝了。”戚太后笑道。
女官把不满两岁的荣王世子牵到了她跟前。
快两岁的孩童,走路很稳,白白胖胖像个小团子,很是可爱。
修朝聪明,已经学会了说不少的话,口齿清晰,有点像三岁孩子似的。
“太婆,那只鸟儿一点毛也没,它能飞吗?”他指了什锦隔子上一只瓷雀儿,问戚太后。
太婆是京城孩童对曾祖母的称呼,戚太后为了表示跟荣王府亲近,也让宫婢们这样教修朝。
“它不能飞,他是死物。”一旁的奚宝辰回答。
戚太后:“你平时这般教他?”
奚宝辰吓一跳。
然而觉得自己也没错,她胆战心惊的同时,又努力忍住害怕:“是,他问什么,都要如实相告。
孩子懂得道理,若以为他小,就哄骗他,等他将来长大了,或变得孱弱、幼稚。更有甚者,他以为我在撒谎,所教的前后不一,便不再信我了。”
戚太后没想到,她还有一番说辞。
她点点头:“这倒也是。孩子的确什么都懂。真正害怕的,是咱们大人爱子的这颗脆弱心。”
奚宝辰见自己没有挨骂,不免高兴。
戚太后则想着她并非傻瓜,也就没必要跟她兜圈子。
宫婢把修朝抱下去,戚太后说了自己的想法,询问她的意思。
奚宝辰愣了愣。
继而她笑容勉强:“依照祖宗规矩,王府本就该有两名侧妃,十六名美人,这是王爷应得的。”
“那你回去,让人收拾出院子。你要记住,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