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实被穆小午从后面扯住肩头,前路又被阿恩挡住,自然是半步也动弹不得,而且那小男儿的一句话,似乎刹那间浇熄了他的怒火,让他那颗已经快要爆裂的心脏冷却了下来。
“是这里面的东西杀了素缇?”安实一字一句地从唇边憋出几个字,平日里,他从未和阿恩多讲过一句话,可是现在,他能仰仗的人似乎只有他了。
阿恩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眼下方笼起一层阴影,“我不知道,”他咬着下唇摇头,俄顷干笑了几声,“我只知道,雾气里藏着会杀人的东西,你进不得。”
“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吗?”对阿恩的忌惮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既然他说进不得,那他自己又怎知雾气中藏着什么。
话说出口,安实已然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毕竟阿恩方才阻止了他,也许,他真的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阿恩却没有动怒,他目光悠沉,从一张张或怀疑或好奇的脸孔掠过后,停留在穆小午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昨晚也看到了,是不是?”
所有的眼睛都调转了方向,连安实都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个一身异域装扮的女孩儿。
穆小午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点头,语气四平八稳,说出的话却让闻者战栗,“我看到了尸体,一家五口,手脚相连,都被树枝扎穿了眉心。”
她看着众人惊诧的面孔,继续面无表情地陈述下去,“方才听你们讲,樵夫也在这附近发现了尸体,所以我想,死在这片迷雾中的人应该还有许多,可是有一点我未想明白,那就是......”
“他们的死法各不相同,千奇百怪,而且有的人刚死不久,还有一些却已经烂成了一堆骨头了,”阿恩绕过安实走到穆小午身边,抬头看着她,唇角不经意扬了一下,给他干净的脸凭白添了几分邪肆,看得穆小午微微一愣,“我说得不错吧?”
穆小午微微皱了皱眉,心中还在回味着他方才那个眼神,慢吞吞地答了一个“是”字。
“它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场,慢慢蚕食着城池,”阿恩走向后方的人群,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如此坦然地面对过他们,直视过他们的面孔,但他似乎一点也不享受这种被注目的感觉,只边走边继续说了下去,“据我观察,这里面的人都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他们是谁,来自何处,又是被何人所杀,都是未破解的迷。只有一点,若我们不迅速想到突破的法子,恐怕早晚要被它吞食,我们,也会变成这些尸首中的一具,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这片迷雾中,无法逃离。”
话说完了,四周却是如水一般的寂静,而趁人们震惊的当,迷雾又靠近了几尺,边缘处隐约可见一根已经干枯掉的手臂,显然是属于某个被它吞噬掉的可怜人。
“连进都进不得,怎么冲出一条生路?”
不知是谁绝望地吼了一嗓子,阿恩愣了一下,脸上浮上一丝苦笑,“我想,人总是怕死的,等真的陷入死地的那一刻,你我或许能鼓起勇气去闯一闯。”
他说得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往往被逼到绝境,才舍得豁出一条命,去赌一把。
早一刻晚一刻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换做以前的穆小午,是绝对瞧不上这种拖延时间的懦夫行径的,但现在,她却多少能理解了。穆小午回头看了赵子迈一眼,他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似乎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咱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他走过来,目光温柔地笼住她的眼睛。
“不要担心,应该很快能找到突围的法子。”穆小午伸手将他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悠悠然一笑,“我可是地头蛇呢,怕什么?”
他知道她对自己说了谎,却点了点头,领情地收下了,“我什么也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目光交汇处,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信任。
可是忽然间,穆小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回过头,重新看向迷雾,眼睛眯起,目光沉沉。赵子迈拽紧了她的手,目光和她落在同样的方向,他也听到了,听到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踩踏声,有什么东西从远处过来了,低伏前行,小心埋伏,从蒿草中露出一双闪动着杀意的眼睛。
赵子迈觉得自己能看到那双眼睛,心怀不善,伺机攫取,瞳孔里的凶光仿佛能将他们赶尽杀绝。
脑海中的模样慢慢地具象化,他嘴唇动了动,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是......老虎吗?”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在他声音落下的时候穿透迷雾而来,将所有人吓得钉在原地,身体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看向前方的雾气,仿佛生怕里面忽然闯出一只白额吊睛猛虎,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可是那声虎啸落下,却再未响起,雾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地垂落着,像一座被刷成白色的巨大坟茔。
“方才,是老虎吧?”
“真真切切,就是老虎的叫声,这里面怎会有老虎呢?”
人们回过味儿来,神色慌张地议论着,就连阿恩都一反常态,皱眉看向迷雾,喃喃自语,“奇怪,这里面竟然有活物?”
只有穆小午一人面沉如水,眼眸中满是肃杀之意,“他长年在深山与密林间苦行,修行时经常会遇到老虎,可老虎不但不会伤他,还会乖乖地听他念经,据说,狄真身边常有猛虎相伴,有时,这高傲不可一世的畜生甚至甘愿成为他的坐骑,”她看向赵子迈,忽地垂眸一笑,声音柔软下来,“我有种感觉,狄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