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所有人都离开,公堂上只剩下他和曹珉两个人的时候,赵子迈才负手而立,看向门外被雨点砸出来的一个个小小的水洼,轻声问道,“曹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他的语气很沉静,可曹珉脸上却很是惴惴,朝赵子迈走近几步后,他道,“是下官办事不利,已经耽搁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找到凶手。”
赵子迈扭头看他,脸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曹大人,我并非责怪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何洪声的死或许也与这只木鹞有关。他当时无故失踪,我便一直在想他的尸首能去了哪里,因为就算化尸水,都不可能将人化得一点不剩,更何况是这么多人。”
曹珉脸上的神色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他急急道,“可是大人,就算何洪声的死法和袁蔚一样,下官还是想不明白,一只木鹞怎能杀人?”
说到这里,见赵子迈瞅了自己一眼,他便连忙解释道,“是,这只杀人的木鹞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风筝,它是一只邪物。下官的意思是,它为何要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杀人,而且还抢走了那么多‘福寿膏’?”
赵子迈冷笑一声,“木鹞只是杀人的工具,它背后,定有其它黑手,而这个人,就住在鲁城城内,我们要尽快将此人揪出来,否则,这么多福寿膏一旦流出,不知又要祸害多少百姓。”
翎儿将炭盆支好生着后,便将袁蔚藏在枕头下的信笺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摆成一排。
她不识字,却知道这些字都是细心揣摩后认真写出来的,因为字的一笔一划都很工整,工整得像是在临摹字帖一般。她记得小姐看这些信时,曾经一边笑一边冲自己道,“这些字都是收着写的,倒是失了自己的风格。”
她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便问来着,于是小姐又说道,“陈公子写信时太紧张了,我想,他若是放松下来,定会落笔如云烟,写得更好。”
不过,小姐虽然如此说,却将这些信笺当宝贝似的收着,每天都要拿出来反复看几遍,有时,她甚至还会念给翎儿听。念的时候她总是面带红霞,眼含秋波,翎儿觉得,她从未见过小姐如此欢喜的样子。
可是现在
翎儿叹了一口气,冲着那些信笺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将它们拿起来,一股脑全部丢到炭盆子里去。
信笺遇到火苗,便迅速燃烧起来,她看着火苗在黑色的小字上蔓延,将它们融成灰烬,心中竟感到一丝舒爽,她恨恨道,“甜言蜜语全是假的,到最后,还不是化成一坨坨烂灰,小姐,翎儿真为你感到不值,你竟为这样一个男人丢掉了性命。”
话到此处,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闪出袁蔚被吸干了血肉之后的模样:那张皮虽然能看出是她,但又好像不是她。她的眼珠子当然是没有了,所以眼皮和睫毛耷拉下来,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一副困顿未醒的模样。最诡异的是她的嘴唇,以前,袁蔚的嘴唇饱满地像将将绽开的花瓣,丰盈圆润,可是现在,在唇脂褪去之后,她的嘴唇变成了灰白色,而且只剩下了一层皮,就像一个干瘪的老太太。
这些细节,不认识袁蔚的人当然看不出来,可是翎儿从小和袁蔚一起长大,每天伺候她梳妆,所以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变化。
想到这里,她胸口处一阵沸腾,一股酸水从胃里泛起,几乎要直接从喉咙中溢了出来。她站起身,踉跄着推开门走到院中,在呼吸到雨后新鲜的空气时,方觉得胸口舒缓了许多。于是,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顺着石径朝园中走去。
花木被大雨冲刷得异常干净,树叶一层叠着一层,绿的黄的融在一起,很是绚丽。翎儿看着这些高大的树木,又想起袁蔚生前总是站在树下,痴痴等着陈公子的风筝的情景,不禁生出几分黯然。
于是,她缓步走到树荫下,盯着树冠呆呆看着,思绪却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唰唰唰唰”
树梢晃动了几下,雨珠纷纷扬扬洒下,落了翎儿满头满脸皆是,她身子一凛,从漫不自禁打了个抖。可刚准备返回屋内,却忽的听到墙外有人在说话,声音很是熟悉。
“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不是说好了,以后是我去找你,你暂且不要现身了”
“现在官府的人盯得紧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听到“官府”两个字时,翎儿的脑子彻底清醒了,她知道院子外面是一条死胡同,平日极少有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陈用才会选择在这条胡同里放风筝,这样就不容易被他人发现。
可是那个人的声音为何会在这条胡同里响起?他甚至还提到了官府?而且他似乎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让他不要再到这里来?
脑子里堆满了许多解释不清的问题后,翎儿更糊涂了,于是,她果断摒弃了那些似乎永远也搞不明白的问题,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看看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另外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是谁。
她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走了过去,将脸贴到砖墙上,从一道较宽的缝隙中向外望。
胡同里很黑,但是她很快就辨认出了说话的那个人,这不难,因为听声音她已经认出了**成。难的是另外一个人,翎儿眯起了眼睛
那个人站得远一些,他很瘦弱,从侧面看,他的侧影简直薄得像一片纸。可是,他生得却很高大,比另外一位足足高出一倍,影子投射在墙上,黑乎乎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