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杜英又露出为难的神情:
“方才刚刚说了,既往不咎,我们要和过往做一个割裂,结果现在怎么又牵扯到苻生了?”
他这话说出来,辛牢等人神情一变。
杜英这是摆明不愿意吐出来了。
这让他们哀默之心大于死。
但是又没有人有胆量继续说苻生是怎么逼迫他们的,毕竟这也意味着允许杜英和他们清算旧账。
到时候各种罪名罗织出来,怕不只是拿出了半数家产的问题了,抄家都有可能。
辛牢眼珠一转,看向身边一名作为辛家附庸的小家主。
那家主自是百般不情愿,但是辛牢也握着他的把柄和生死,所以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我等家中人多,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还请督护开恩。”
杜英怔了怔,淡淡说道:
“偌大的关中,久经战乱、饿殍遍野,揭不开锅的,多了去了。”
世家家主们脸色一变再变,这是不给他们活路了?
杜英似懒得和这些世家们计较一样,径直转身,继续端详舆图。
而房旷这个时候才施施然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账单,微笑着说道:
“诸位家中虽然有数百人,但是敢问这数百人之中,又有多少是自家亲眷,又有多少是买卖来的佃户和家仆?”
辛牢等人面面相觑。
房旷接着说道:
“刚刚为诸位算了一笔账,现在把诸位家中的这些家仆、丫鬟裁去半数,并且凭借着诸位在城中的商铺,完全可以养活整个家。
因此我等认为,诸位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活下来担心。只要诸位愿意听从于太守府的调遣,那么太守府也会尽可能的在工坊建设和商贸上照顾诸位。
如今太守府已经统筹关中和梁州,并且也打通了和荆蜀、江左的贸易道路,另外我家太守本来就出身河西,因此日后将商路向西北延伸,重新开拓西域,都是可行的。
到时候只要诸位愿意拿出诚意、拿出真本事,那么财源滚滚,又怎么会亚于今日?”
“这······”辛牢喃喃说道,“这似乎······”
这怎么听也都不妥啊。
我们现在真的有这么多的钱,结果被拿走了之后,让我们重新去赚这么多的钱,而且原本可以帮着我们赚钱、享受的人手还都被解雇掉了,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家中子弟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重新让家族富裕起来?
杜英回过头,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之中透露出来的冷意,让辛牢打了一个寒颤。
他几乎下意识的狠狠一拍手掌,慨然说道: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甚合吾等心意!北地、新平各家,自当听从于太守的调遣,尽可能的支援咱们关中的建设!”
辛牢这从犹豫到坚决,几乎一瞬间就转变的态度,让房旷也吓了一跳,旋即心中忍不住腹诽一声:
论见风使舵、察言观色,这些世家还真是行家里手。
大概这就是人家能安生的当地头蛇,而他们这同样出身的世家子弟只能流落各方的原因吧。
脸皮不够厚,求生欲不够强啊。
世家家主们纷纷附和,这让房旷彻底松了一口气,又看向杜英。
杜英缓缓说道:
“既然愿意为我关中效劳,并且愿意继续在关中生活下去,那么关中自然会一视同仁。
不过余还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询问诸位。”
房旷的承诺,辛牢等人还是存在疑惑的,毕竟只是一个小年轻,说话再怎么郑重,在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墙头草们眼中,也没有多少说服力。
毕竟这年头,言而无信的大有人在。
但是杜英也跟着强调了,这还是让他们愿意相信的。
“还请督护不吝赐教。”辛牢谦虚的说道,说着还拱了拱手,将作为下属的姿态展露无遗。
杜英淡然道:
“氐秦建立之后,也曾经一度称雄关中,拒敌于雄关之外、安民于关中之地,可是为何王师北上,这看上去也欣欣向荣的氐秦,偌大的国家,转眼就分崩离析?”
“氐秦残暴,国家灭亡,情理之中。”有家主赶忙回答。
“氐人用人有偏,只任用氐羌,而对我汉晋遗民心怀戒备,因此上下难以同心。”又有人跟在后面。
在他们看来,这个问题显然是让他们批判氐人的过错,向杜英表忠心。
现在氐人都已经狼狈成这个样子了,所以抓紧落井下石,并没有什么坏处。
杜英却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也一时沉默。
“或许氐秦崩溃的原因,就在诸位面前。”杜英提示道。
大家有些诧异,面前······杜英?
杜督护这是想要让大家拍他马屁?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杜英绝对没有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而且现在他也不需要什么阿谀奉承,因为他想要的,他真的有实力直接拿在手中。
“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王师需要在新平郡休整两日,再行北上,所以余所需之答案,也不着急一时。”杜英淡然说道。
辛牢等人如蒙大赦,因为杜英的态度让他们也有点儿拿捏不定,此时再让他们开口的话,非常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目送这些人离去,杜英转而看向房旷:
“尔可知道答案?”
房旷正色说道:“盟主所想说的原因,应当是世家吧?”
杜英笑道:“善。”
房旷心中暗暗想到,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