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笑道:
“那还得需要夫人时刻提醒警告,否则余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哪一天就迷失在权力和钱财的诱惑之中。你们若是都怕我、都在想办法揣摩和迎合我的心思,那这可能是早晚的。”
说到这儿,杜英也笑不出来了,叹道:
“阿元,红尘滚滚,迷惑人心的东西太多,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证明,身临高位难免会沉沦于其中,从而忘了自己的初心。余希望你是我的一面镜子,正衣冠而知得失。”
谢道韫想了想:
“成为夫君的镜子,妾身当然是很愿意的,但是夫君的镜子,不应该只有妾身这一面。这芸芸众生、所有人,或许都可以成为夫君的镜子,毕竟每个人的身上也都有与众不同之处,值得我们去学习,不是么?”
杜英不由得大笑:
“说的有道理,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阿元的确是余最合适的那面镜子了。”
收住声音,杜英接着说道:
“阿元刚刚说的不错,余现在最倚仗的便是王师,可是最担心的也是关中王师。
这一支兵马,余在尽可能的改变,无论是安插自己的亲信将领,还是多加训练关中士卒、从而以训练和提携新兵为理由,把之前的王师队伍打混、重编,逐渐让那些从南方来的士卒分散在各处,难以聚集。
除此之外,余还积极鼓励南方来的士卒在关中安家立业,无论是分田地还是他们的军饷,都有优待。
可是这些显然还不够,因为这样只是让这些士卒们想要留在关中,但并没有在根本上改变这一支军队。
究其根本,就在于我们所打出来的旗号,还是北伐中原,还是光复旧土,因此在名义上,这是王师,不是归余调动的兵马。
甚至他们应该听从于大司马的调遣,这一次战斗,是大司马麾下的内斗。”
“因此夫君想要改变关中的兵马制度,让这些兵马真正成为关中所管辖、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完全听从关中调遣的士卒?”谢道韫斟酌道,“现在关中无论是政策还是律法、民生等等,都已经和江左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兵马制度了。
一旦夫君再对此做出调整,那就是真正要和江左朝廷划清界限,夫君可想清楚了?”
“这个忠臣,本来也已经做到头了。”杜英无奈的说道,“事已至此,大司马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们,他不相信,并且以后将会把我们当做主要敌人之一。
江左那边,更是恐怕一直没有真正把余当做朝廷忠臣,只是之前长安之乱失败,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罢了。
所以一旦余再拿下河东、插手两淮,他们定然会大为不满,并且想方设法的将我们排挤出去。
不过现在河东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再加上许昌那边战况不明,所以这忠臣或许还能再做几天。”
“想要改变军制,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只是改变表皮的话,大概也没有多少意义。”谢道韫沉声说道,“夫君心中可有计较?”
杜英笑道:
“余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不过还真得看此次战事的结果,这些时日余先想办法拟订一些方案,若是阿羯回来了,余还是很期望阿羯能够一并参详的。
毕竟余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带兵厮杀了不说,而且基本上也都是指挥将士们冲杀,已经很少身先士卒、和士卒们厮混在一起,所以还真的不能确保就了解士卒们心中所思所想。”
谢道韫有些惊讶的问道:
“夫君这是打算把阿羯培养成类似于杜武库那般人物?”
杜英好奇的问道:
“阿羯不行么?”
“那,也可以试一试。”谢道韫有些犹豫。
“担心什么?”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说阿羯是冠军侯再世······”
“冠军侯不好么?”
“寿命短,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可是百年之后,我们或许还记得他,但千年之后呢?”
“千年之后也会的。”杜英笃定的说道。
千年之后,他仍然是一个民族的传奇和象征,他的马蹄声,回荡在文字传诵之间。
“但妾身还是期望阿羯不要那般短命,好生活着,不要去打打杀杀。”谢道韫忧心忡忡。
杜英眉毛一挑:
“夫人就不关心我么?”
“说得好像能拦得住你似的,你和阿爹,小事上对妾身唯唯诺诺,大事上什么时候听我的话?”谢道韫嗔道。
杜英讪讪一笑。
“阿羯不会是冠军侯,夫人也不会成为卫皇后,夫人可以放心。”杜英接着郑重说道。
谢道韫浅笑道:
“夫君的承诺,妾身记住了。”
“那睡觉?”
“好。”
杜英接着便翻身上来。
“做什么?”
“睡觉啊。”
“这是哪门子睡觉!”谢道韫愤愤说道。
“别弄出来那么大声,疏雨在外面站着呢。”杜英善意的提醒。
“夫君不是不打算让疏雨······”
“也不是不可以。”杜英嘿嘿笑道。
“那开门?”谢道韫来了兴致。
“你把她骗过来,我拽进来,就跟上一次一样。”
就在门外,疏雨抱着一把刀正抬着头看月亮,她的位置距离窗户很近,听到这一段对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们这样大声密谋,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顾虑我的感受了。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谢道韫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