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渐渐长高,她已经要微微仰视他,于是清晰看到了他打湿了睫毛的泪珠子。
“我妈妈……不是我妈妈。”毛豆说。
“胡说什么?”
“我妈妈已经死了,那个人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是那个样子的!”
据艾蒙透露:宁淑在被立案后,一直关押拘留所,傅泽一共才带着毛豆去探望过她两次,宁淑的漠然,毛豆的懵懂,让母子两个完全沒有任何沟通,傅泽感觉到了这种生疏,不再将毛豆带去。
而至于宁淑的养子,那个叫“pete”的男孩,据说两个月來一直寄养在傅泽家中,与毛豆关系恶劣,时常争执,专注于宁淑的傅泽大约忽视了亲儿子的感受太久,终于逼走了他。
三年前宁淑“死”的时候,毛豆还太小,然而他对妈妈的印象仍是存在的,在他眼里的宁淑温柔、漂亮、并且爱自己,和如今的宁淑判若两人。
所以毛豆爱极了照片里的宁淑,以至于更无法接受现实中的宁淑,加上皮特的存在,更令他感受到了失宠的孤单。
“是不是皮特欺负你了?”无法跟毛豆理论那个人就是他亲妈,鱼唯小便问及了其他。
毛豆扁着嘴,似乎有无尽的委屈,却无从道起。
“我已经通知艾蒙了,他马上过來接走他。”熊丁丁说,从前觉得毛豆这孩子讨喜,眼下却因为恨屋恨乌,不希望鱼唯小在他身上花太多心思,“大热天的,你给他买根冰棍吧,然后就可以打发他走了。”
听说自己要被打发走,毛豆怒了,去踢打熊丁丁:“我不要冰棍,我不要回家,你这个坏人!”
“我擦!小屁孩蹬鼻子上脸了呀,你要见你姐姐我已经帮你把她叫回來了,你见她一眼也就可以了,再调皮,信不信我抽你?”大热天的,胖妹纸熊丁丁也很容易急躁,“你不是离家出走吗?你來我们这儿是不行的,早晚要被抓回去的!不如我教你,赶紧上一辆开往乡里的公交车,然后到小镇上买一张长途火车票,爱去哪里去哪里,谁也找不着你!”
这个法子让毛豆眼睛一亮,鱼唯小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诫熊丁丁:“你别教坏他了!”然后安慰毛豆:“不怕不怕,你想不想吃冰欺凌,乖乖回家,让爸爸给你买许多许多的冰欺凌好不好?”
……
半个小时后,艾蒙开车载着傅泽赶到,再见傅泽,鱼唯小却沒有面对毛豆如此自然,退到角落里,还是白小雨出面将毛豆牵到了傅泽手里:“还真是在这里找着了他,怕是受了不少委屈,我觉得你不如送走皮特那个孩子,或者让毛豆到我们家住两天,缓缓也行。”
从前与傅泽闹过那样尴尬的纠纷,如今因段玟山的关系,白小雨也终于能够像个朋友那样看待傅泽了,这样的劝说自然又不显唐突,令鱼唯行到羡慕,谁都可以和傅泽好好处,过去犯错的白小雨可以,曾经痴狂的方可婷可以,就唯独她鱼唯小,做不到。
“去段叔叔家赘天好不好?”傅泽柔声问毛豆,宁淑虽已入狱,当他仍在想方设法帮她减刑,并且棘手的离婚案也需要处理,实在沒有太多闲暇去照顾两个孩子。
“不好。”毛豆摇头,一脸的抗拒,然后跑角落里去把鱼唯小拖了出來,“我要鱼小唯陪我。”
鱼唯姓然有种“求饶命”的苦逼感。
傅泽的眼神始终沒有落到鱼唯小脸上,依旧柔声奉劝毛豆:“鱼小唯她要专心读书,我们不要打扰她好不好?”
“打扰”两个字,带着抹善意的绝情,令鱼唯小心中狠狠一痛。
“不好!”毛豆被惹毛,怒吼道。
于是傅泽的脸也沉了下去:“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爷爷那儿去。”
毛豆惧怕严厉的傅董,一听说要被送到爷爷那儿去,当即蔫了:“我不去……”本來去爷爷那儿,至少还有个疼爱自己的奶奶,但如今奶奶还在医院养病,毛豆想到自己要被管制在可怕的爷爷之手,蓦地小嘴一扁,忍在眼眶里的眼泪当即就哗啦啦涌了出來,
“你都六岁了,是个大男孩了,怎么老是哭?”傅泽无奈地替他擦眼泪,大约是揉疼了他的眼睛,毛豆挣脱了他躲到鱼唯小身后,苦巴巴问:“爸爸,你为什么不要鱼小唯了?”
这句话天真的孩童只是好奇一问,却令所有的大人都嗅到了尴尬的气氛,鱼唯小站在尴尬的漩涡中心,有种要被难堪淹沒的感觉。
“大人的事,孝不要管。”傅泽说。
“我不要回家!我就是不要回家!你把我送去孤儿院算了!”得不到一个合理解释的毛豆,愈发抓狂了。
“你又不是孤儿,你有爸爸有妈妈,怎么能去孤儿院?”
“我不要妈妈,我就要鱼小唯!”
……
傅泽在与毛豆说理、训诫都无法沟通后,抬眸看了眼鱼唯小,问:“你愿意继续做毛豆的保姆吗?帮我照顾毛豆和皮特,我会给予比过去更高的薪水。”
听得出傅泽话里的歉意,然而对儿子的爱,让他疏忽了鱼唯小的感受。
连熊丁丁都看不下去了,嚷道:“傅总,我本來很欣赏你这个人,成熟稳重大气磅礴,但你今天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不得不说,你都已经和唯小分了,从此唯小的生活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现在你还要她去你家里帮忙照顾你儿子,然后看着你天天探监抚慰你的前妻,你有考虑过唯小的感受吗?你凭什么左右她的生活、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