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快起来吧,咱们不兴这一套的。”
甭管何万里怎么自我心理建设,到底拗不过骨子里笔直的三观,弯腰捞起拿他这儿演戏的小家伙,避免自己犯错误。
“听说你拍了部电影,里头有这样的镜头?”
宋瓷听着他这强行解释的话,诚实地摇头,手里端着的茶杯稳稳当当,水面溢出阵阵涟漪,一滴水都没漏出来。
她把茶水送到师傅嘴边,诚恳地说:
“老师喝茶。”
所谓你我本无缘,全靠这杯茶,给个面子叭。
何万里还要说什么,嘴里就有一股带着清香味儿的温水流进来。
他下意识品了品,没毒。
于是咽下。
“不错的茶。”
宋春安得意地挺起胸膛:
“这是我妈亲自炒的,我们大队后山林子里采的,一年就只得十斤。味道不比那些名茶差吧?”
何万里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这回不用孩子喂,他自己主动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宋春安无语地看着他:牛嚼牡丹。
宋瓷两只小爪捂着耳朵,亲昵地说:
“老师你放心,我记性好,学东西可快了,不会给你丢脸的。就是,能不能别布置太多功课?一天背一页棋谱够了吧?”
何万里挑起浓眉,声音压低,感兴趣地问:
“你能一天背下来一页棋谱?”
这速度可了不得,一天一页,一年三百多页,三年一千页,十年三千页。
这样算来,岂不是很快就培养出一名世界级围棋冠军来?可这事它哪有那样容易!
宋瓷以为自己讨巧偷懒的目的被堪破,鼓了鼓腮帮子,试探着又加上一根手指头:
“那一天背两页?不能再多了,我每天有好多功课的,都没时间玩了。”
面对闺女睁眼说瞎话的抱怨,宋春安两口子表示不为所动。
学半天玩半天还不够,是想上天?
李慎行小朋友却当了真,同情地看着妹妹:
妹妹真可怜,学到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难怪懂那么多。
何万里皱眉,不满地看了铁石心肠又虚荣的孩子爹妈一眼,带了点怒气问新鲜出炉的学生:
“你不是还没上学?”
宋瓷苦着一张脸,比出一只肉呼呼的小拳头跟一只手指头:
“没上学不等于没老师啊,您是第十一位。”
才排第十一位?
向来名列前茅的何万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一个老师每天布置背两页书,十一个老师攒起来的话,那功课确实很可观。
不对,他凭什么跟那十个歪瓜裂枣并列?他们够格吗?
“他们都教你什么?”
难道是拍戏的时候认的导演演员他们当老师?
宋瓷叹口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沧桑模样,扒拉着手指头数:
“国文算数物理化学外语中医西医戏曲芭蕾乐器刺绣。”
她数完自己一双手,又去扒拉出他一根手指头凑数:
“围棋。”
何万里都有些木了,转头看看若无其事的无良爹妈,心里发寒。
这真是亲生的闺女?长工也不是这么个压榨法吧?
“这么多,你能学得完?”
“谁说不是呢。”宋瓷心有戚戚焉,叹口气摇摇头。
“可谁叫我拜师了呢。自己拜的老师,哭着也要学完本事,我会坚强。”
何万里心生怜悯,心说,这可怜孩子都被逼成啥样了,可不能再由着那双无良爹妈乱来。
这时候他就觉出有个老师的身份好使了,抱着新收的学生就走:
“我带我学生去我屋里认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