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爱红一阵风地去了又回,将一个带盖的小笸箩掷到青年面前。
盖子摔开,露出里面精巧的小玩意儿,有小女孩儿戴的珍珠项链红色纱巾什么的,还有一只小巧的竹笛滚出老远。
竹笛表面光滑油润,一看就被精心保养,时时拿出来把玩的。
于爱红又甩来一沓子钱,含恨带气地说:
“这些年,你们家送给我闺女的东西,能留下的都在这了。那些衣裳点心的,没法原物归还了,折成钱还给你们!这些够不够?!”
青年被钱砸了一脸,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抿抿薄唇,一言不发地把钱和东西全捡起来,放进笸箩里盖好。
定亲退亲的当事人都是他堂哥,东西他可以帮忙带回去,要怎样处置都随堂哥。
青年这样逆来顺受的默然模样,更气得于爱红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爱红!”
宋老太喊了浑身气得打哆嗦的大儿媳一声,缓缓摇头,示意她可以了。
平日里不发脾气的老实人,突然发作起来更可怕,也更难以收拾。
所以还是压着她别冲动的好。
“妈!他们太欺负人了!我淼淼,我淼淼……”
于爱红眼前直冒金星,话都说不囫囵。
李胜男赶紧拉她坐下。
平时总觉得家里人多,拥挤又闹腾,这会儿却连个帮手都找不着。
这事闹的,唉。
宋老太又朝青年歉意笑笑,稳着声音说:
“新社会了,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老辈子那样结娃娃亲的,早都不承认了,爱红你咋还钻牛角尖呢。
咱家孩子都是进步青年,玉他们兄妹三个,为这事没少跟你嘀咕吧?说出去都要叫人笑话的。
咱家可是五好家庭,要有觉悟。那些玩笑话早该说清楚,我看这样挺好。
小同志你喝水,啊。”
青年又高看宋老太一眼。
这老太太不糊涂啊,还特别会给双方找台阶下。
不用当面撕破脸就好,显得他欺负人家一家子妇孺似的,不正派。
青年严肃的面色又温和了些,避开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于爱红,瞄了一眼藏头露尾的宋盼弟,正视着宋老太说:
“您说得对,要追求进步,那些保守落后的观念要摈弃掉,争做新时代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对了,宋盼弟当时还反应了一些其他情况,我这次来也要去调查一下的。”
还有宋盼弟的事?
宋老太等人全都看看躲在东屋里不肯出来的宋盼弟,面色皆十分不虞。
宋老太问:
“她又说啥了?”
那语气就像是在问,她又闹啥幺蛾子了?听不出多少关心,嫌恶不耐却是不少。
青年不以为意,依旧以他那不紧不慢的调调说:
“宋盼弟告发,她亲妈王新凤以及外祖一家贩卖人口,她姐弟三人全部遭到迫害,只她一人逃脱,慌不择路北上,机缘巧合之下才有了后来的事。”
青年顿了顿,瞧着面色各异的宋家人,给她们消化的时间。
“王新凤卖孩子?她放!宋辉被她看得眼珠子似的,王新凤就是卖了她自己个儿,也不会卖她的命根子。宋盼弟就是在撒谎!”
于爱红正恨着宋盼弟,一听这话当即火暴了,难得高声嚷着。
“大嫂别急,喝口水。”
李胜男赶紧也给她倒杯水,压压火。
李胜男倒是觉得,大嫂还是对王新凤抱有幻想,把她想的有点好了。
能干出卷财物潜逃、对老人见死不救的事来,还能期待王新凤有什么良知?
王新凤不是一早就打算卖闺女了?这事儿真是一点不稀奇。
至于说是被她当做眼珠子命根子一样的宋辉,如今到底是个宝还是根草,就很难说了。
毕竟宋辉姓宋,对改嫁的王新凤来说,只是个碍事的拖油瓶。
王新凤是爱儿子不假,可她又不是不能生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