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不同于李敏,他并不是辽东本地人,而是从青州移居辽东避难的移民。东汉末年,王纲解纽,中土大乱,生灵涂炭,相比较而言荆州、益州、扬州、幽州等相对中原而言的四边之地受战乱影响较小,也就成了中原移民避难的主要的流散地。流寓辽东移民的数量、质量虽比不上南方,但其中还是有不少层次较高的杰出人士。像是王烈眼下虽自称马贩子,但其在老家平原之时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且与刘政、管宁、邴原等名士交往甚密。王烈之所以会以商贾的方式自污,其目的就是为了摆脱公孙度的迫害。原来公孙度为了实现在辽东称王的梦想,广招名士为其造势。而对于不合作者,公孙度则以其一贯的强硬态度,动辄抄家灭门。
故而这会儿的王烈不仅谈到了公孙度笞杀公孙昭,屠戮辽东望族百余门等旧事,还谈到了其目前对流寓辽东的士人迫害。如此这般的血泪控诉,王烈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到末了,这位身形魁梧的汉子,不禁怒目圆睁,指天呵斥道,“公孙度残暴而不节,人神共愤”
倘若此刻蔡吉在场的话,她多半会就王烈所提到诸多事件,在心中暗叹历史上公孙度之所以没能像孙策、刘备那般割据一边之地称帝,坏就坏在了他那不懂妥协的脾气上。否则以辽东彪悍的民风加上中原名士的辅佐,未尝不能成一番霸业。但是此刻是林飞与段融在听王烈控诉。他二人并不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大汉会三分天下,更不知晓在后世辽东是金、清等异族王朝的龙兴之地。所以林、段二人在听完王烈的控诉之后,只是觉得公孙度在辽东世族之间颇不得人心,并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特别是林飞在听罢李敏与王烈连番数落公孙度罪行之后,非但没有因此而义愤填膺,反而皱起了眉头向二人试探道,“听二位所言,公孙度在辽东颇不得人心。然据林某所知公孙度这些年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开疆拓土甚为顺利。似乎不像是天怒人怨的样子?”
李敏听林飞如此一问,不由冷哼道,“林郎君莫要被公孙度那厮诓骗了。其之所以能坐定辽东侯之位,并非是靠辽东政通人和,而是其得扶余人相助之故。”
“扶余人?这又是何方势力?”林飞好奇地问道。说实话,作为中原的汉人,林飞来辽东之前虽做过一些准备。但碍于地域上的阻隔以及汉人对胡人的偏见,所以林飞至今对辽东异族的了解仅限于乌桓、鲜卑、高句丽外加三韩而已。
李敏见林飞连扶余人都不就来闯辽东,不禁在心中暗笑这帮娃娃们真不知天高地厚。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对方对辽东越不熟悉,对就越有利。毕竟李敏等人现在要人没人,要钱也没多少,其能仰仗的只是辽东的人脉以及对辽东人文地理的了解而已。想到这里,林敏便耐心地向林飞讲解道,“扶余人与乌桓、鲜卑人一样同属东胡,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扶余国毗邻公孙度所辖玄菟郡,是仅次于高句丽的东胡第二大国。公孙度在玄菟郡任小吏之时便与夫余王尉仇台交好。后来辽东、玄菟二郡屡次遭到高句骊的袭击,亦是多次赖扶余援助而得保全。公孙度出任辽东太守之后更是与扶余国结成同盟,联手压制北方的高句丽与南方的乌桓。”
“原来如此。”听罢李敏一番解释的林飞与段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同时亦将辽东的局势梳理了个大概。就林飞所知,撇去公孙瓒、公孙度两大汉人势力而言,如今辽西、辽东的异族势力按由强至弱排列分别是高句丽、扶余、乌桓、三韩、鲜卑。之所以将鲜卑排在最后并不说鲜卑人的战斗力最弱,而是目前鲜卑人依靠与各方势力,并没有以独立完整的姿态参与辽东的争霸。当然东莱则是刚刚投入这一池浑水中的一枚小小的石子而已。
不过辽东这池水虽然比林飞来时想象中的要混,但与中原那一池大染缸比起来,那可真算是清澈见底了。所以这会儿的林飞并没有因公孙度的残暴以及异族的强势,而放弃建锦西城的计划。相反他已在心里盘算起如何利用眼前这群辽东遗族来。
却见林飞一个抱拳向李敏与王烈躬身施礼道,“此番若非二位指点迷津,吾与伯明宛若盲人摸象,险些误了主公大事。”
“二位郎君初到辽东,不熟悉风土人情,也是人之常情。”李敏以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捻须微笑道。
不过正当李敏以为面前这两个年轻后生会跟着转之时,却见林飞突然将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惴惴的口吻说道,“既然辽东的局势如二位所言如此凶险,而公孙度又是如此的残暴。看来吾主打算经略辽东之事不可成也。”
李敏乍一听林飞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不由在心中暗呼不妙,要是将这俩后生吓得逃回东莱那可白费了之前一番口水了。话说,以李敏的见识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隔海相望的东莱郡能打得过公孙度治下的辽东。他之所以会在此同林飞等人大费口舌,主要还是看中蔡吉身后有袁绍做后台。在李敏想来只要能成功挑拨东莱与公孙度为敌,那便能顺势将袁绍也拖下水。而当袁绍与公孙度对战之时,也差不多是他李敏报仇之日。
当然与林飞一样,碍于通讯不便,李敏也还没听到蔡吉与袁谭交恶之事,更不知晓此时的蔡吉正与袁绍处于微妙的冷淡期。所以这会儿的李敏又怎会轻易放林飞跑。只见他摆手笑道,“林郎君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