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降下圣旨,各家诸侯岂敢不从。刘备差遣自个儿的小舅子糜芳领兵赴命,孙策亦选了他的舅父吴景统领吴军进城护甲。唯独蔡吉这边是刘协钦点李达入宫。蔡吉当然不会拒绝天子的要求,遂调拨了五百甲士给李达。临行前李达来到牙帐向蔡吉请辞,蔡吉照例勉励了李达几句,并赏赐其金银各五百两、绸缎百匹充作军资。可李达谢恩后却没有退出牙帐,而是继续跪在蔡吉面前一言不发。
望着对面李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蔡吉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有些事情该来的终归会来。于是下一刻的她欣然发话道,“智深有话尽管说。”
跪在堂下的李达身躯微微一颤,旋即恭恭敬敬地朝蔡吉俯身叩首道,“主上,达欲长伴圣驾左右,还请主上成全。”
蔡吉哑然失笑道,“卿即将入宫护驾,何来成全之说?”
然而面对蔡吉半开玩笑似的反问,生性倔强的李达却是紧闭双唇前额叩地,大有得不到确切答复便不起身之势。见此情形蔡吉由不得心头一阵酸楚。话说李达不单单是蔡氏的家将,更是蔡吉穿越之后结识的头一批伙伴。甚至可以不无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张青和李达当初的支持就没有蔡吉今时今日的地位。蔡吉一直以为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张、李二人会配她一路走到最后,却不曾想李达早已在不经意间与她形同陌路。
在一派死一般地寂静过后,蔡吉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罢也。自今日起孤与汝皆为汉臣。”
李达本以为蔡吉会答应他伴驾左右的请求,并勉励他不要忘本。哪曾想小主公竟直接断绝了他俩的主仆关系。慌乱之下李达猛然抬头辩解道,“主上!达无论身在何处皆是主上之仆!”
“智深,孤从未将汝与张大哥视作奴仆。汝既已决意效忠天子,便不可再有二心。”蔡吉说到这儿稍稍顿了顿,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冲着李达嘱咐道,“铃兰对汝一片痴情,汝明日便来向孤提亲。”
谁知蔡吉的话音才刚落。本守在帐外的铃兰竟直冲入牙帐,噗通一声跪倒在蔡吉面前朗声说道,“铃兰不嫁。”
“铃兰!”李达诧异地望着身旁素来温柔贤淑的少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堂上的蔡吉更是皱起了眉头开口规劝道。“铃兰……”
“铃兰不嫁!”铃兰打断了蔡吉的劝阻,并以不输李达的倔强朝蔡吉叩首起誓道,“若要离开主上铃兰此生不嫁!”
面对铃兰义正辞严的表态,李达涨红着脸沉默了半晌,末了还是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牙帐。望着李达远去的身影以及眼前叩首不起的铃兰。蔡吉忍不住替二人着急道,“铃兰,汝这是何苦?”
铃兰扬起脸,红着眼圈,泪眼婆娑着说道,“主上,李大哥终究没留下。”
铃兰黯然神伤的模样让蔡吉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不要考验爱情,爱情经不起考验。身处乱世爱情更是犹如浪花间的飞沫稍纵即逝,因为对于一些人而言爱情并不是唯一。这世上还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去守护。
事实上不仅是爱情,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且就在李达向蔡吉辞行的同时,曹操亦在自己的行帐中接见了久未谋面的荀彧。面对昔年曾同自己并肩作战度过层层难关,之后又拒绝用天子交换自己性命的荀彧,曹操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理性告诉他荀彧的判断并没有错,另一方面生性多疑的他又忍不住在内心深处一再自问:文若忠于孤乎?亦或是其心中只有汉室?
不过曹操终究是一代枭雄,凭他的城府又岂会在眼下这时节袒露心声。所以一见荀彧,他便忙不迭地拉起对方的手连声自责道,“悔不听文若所言,酿成今日大祸。实乃孤之过错!孤之过错!”
荀彧见状赶紧拱手拦过,“使不得,使不得。彧未能及时救援主公,致使主公受辱。还请主公降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曹操摆了摆手将救援之事一语揭过,旋即拉起荀彧坐上胡床向其讨教道,“不知文若对当下局势有何见解?”
荀彧手捻长须,低头沉吟道,“彧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若尽可道来。孤自当洗耳恭听。”曹操颔首道。在他看来不管荀彧是忠汉,还是忠曹,至少眼下唯有荀彧能替他统筹全局出谋划策。
此刻面对一脸殷切的曹操,荀彧长袖一振拱手坦言道,“主公明鉴,自刘协迁都南下,汉室已难兴。”
曹操没料到荀彧一上来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深感诧异的他不禁脱口而出道,“文若何出此言?”
荀彧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悲凉,作为一个出身名门自幼深受儒学熏陶的士大夫,荀彧决不愿意看着汉室就此消亡。但是数月来局势的进展,却又让他不得不往最坏处想。此刻面对来自曹操的追问,荀彧痛心疾首地分析道,“昔五诸侯灭秦,霸王项羽,弃关中王都,而东归彭城,裂天下,封王侯,世人皆称其沐猴而冠。直至高祖拨乱反正,一统天下,方才四海升平,百姓称颂。当今天子不思统一天下,反倒听信谗言,迁都分封,偏安一隅。长此以往,汉室王气渐失,何谈王业中兴!”
荀彧一席话直说到了曹操的心坎里。话说他曹操不辞辛苦地北战南征还不是为了一统汉家江山。可龙榻上的刘协非但不鼎力相助,反而处处扯他曹操的后腿,到末了竟还做出迁都分封这等自掘坟墓之举。越想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