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武三通平日里说什么“江南人狡猾多诈,十分靠不住”之类的言语,除了敌视何沅君的意中人陆展元外,也因他当年曾受黄蓉的欺骗,替郭靖托下压在肩头的黄牛、大石,以致弄得自己不能脱身。
虽然後来武三通与郭靖、黄蓉二人和解了,但“江南人狡猾多诈”一节,却已是深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却说此刻,武三娘暗自思量半响,又开口感叹道:“……万想不到拙夫没来,那赤练仙子却来寻陆爷府上的晦气……唉,其实这两个都是不能忘情的失意人,只是一个来找男的,一个来找女的……”
只见武三娘说到此处,天井内忽然脚步声响,却是仆人阿根引着一青年书生飞奔前来。但见阿根一鞠到地,请示道:“二爷,这位公子说错过了宿头,还请行个方便,让他在庄内借宿一宵。”
厅内众人闻言,俱都凝目向那青年书生望去。只这么一瞧,众人心中均不禁暗暗喝采道:“好一个美少年!”
但见这书生眉目清秀,身形修长,约莫二十岁左右年纪,打扮得颇为俊雅,右手摇着一柄折扇,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
只见那书生向陆立鼎躬身一礼,斯斯文文的说道:“在下李庭芝,是过往客人,因贪恋南湖风光,以致错过了宿头,是以想在府上打扰一宵。贤主人若是不便,小生这就便去。”
陆立鼎闻言,打量了一下这李庭芝装束,见其方巾青衫,折扇轻摇,神态甚是潇洒,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不似身负武功,便还了一礼,说道:“李公子拒在此歇宿便是,谁还带着屋子走道呢?”
只见李庭芝闻言大喜,当即躬身称谢,又一一向厅内众人行礼,口上不住的连称叨扰。厅上众人见状,连忙回礼,好一番折腾之后,各人分别坐下,仆人阿根献上茶来,站在下首伺候。
却说此刻,在厅内众人之中,若论武功,自是首推一灯大师,但要说到心思缜密却还是做过大理丞相的朱子柳为最。
那朱子柳眼见现下大敌当前,而这李庭芝来的时机又实在甚为蹊跷,却是不得不让人心有所疑。
只见他沉思半响,随即趁着陆立鼎与那李庭芝说话之际,悄然挪步,凌空发掌,在李庭芝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
片刻间,那李庭芝只感椅子一震,身子跟着向上一弹。他此时手中正拿著茶碗,这一下出其不意,茶碗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朱子柳忽地现身上前,俯身一抄,已将茶碗接住,笑道:“贵客小心了。”
那李庭芝不疑有他,只是接过茶碗,自行放在几上,口中连声称谢。而朱子柳见其适才一副慌乱模样,显然却是不会武功,心下不由得也是稍稍放心。
因着李庭芝这不相干的人在,厅内众人也就不再谈论正事,只是又说了些江南风土人情的闲话。
陆立鼎见状,回头对阿根吩咐道:“快去整治酒席。”厅内众人闻言,连忙辞谢,说道:“不必费神。”仆人阿根早出厅去了。
却说此刻,但见陆家庄大厅中点起数十支巨烛,照耀得白昼相似,中间开了一席酒席,众人请一灯大师坐在首席,其次是慈恩、泗水渔隐、武三娘、朱子柳,这才是洪凌波、完颜萍、耶律燕、李庭芝等人,陆立鼎与陆夫人在下首相陪。
待身为主人的陆立鼎敬了酒后,朱子柳忽地又出言道:“朱某适才看到李戌折扇之上这首《九日》情致郁勃,实是绝妙好词。想不到戌年纪轻轻,居然能领会词中深意,也真难得。”
席上众人闻言,俱都向李庭芝手上折扇瞧去,但见折扇扇面之上写着几行字,题款是“刘潜夫”三字。席上众人也只有一灯大师,朱子柳,陆立鼎三人才知这刘潜夫,本名克庄,字潜夫,号后村,乃是当朝大家。
李庭芝听朱子柳说话老气横秋,当即微微一笑,说道:“自宋室南渡之后,词人墨客,无一不有家国之悲。而后村先生的这首《九日》中言道:
‘湛湛长空黑,更那堪、斜风细雨,乱愁如织。老眼平生空四海,赖有高楼百尺。看浩荡千崖秋色。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去北,日西匿。’也正是这个意思呢。”
只见朱子柳闻言,不禁拍着桌案高声唱和道:“好一句‘白发书生神州泪,尽凄凉不向牛山滴。追往事,去无迹。’”说着连斟三杯酒,杯杯饮干。
但见朱子柳、李庭芝二人接下来谈起诸般诗词,言语间竟甚是投机。其实朱子柳适才本意乃是出言相试,哪知这李庭芝小小年纪,言语中却甚是见解精到,颇具雅量高致,惹得朱子柳不作桌赞赏。
酒过数巡,朱子柳又问道:“李公子年纪轻轻,文采便如此之精,想是家学渊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讳如何称呼?”
李庭芝闻言,拱手谦道:“小可懂得甚么,蒙朱爷如此称许。家父在乡村设帐授徒,没没无名。”朱子柳听罢李庭芝所言,叹道:“才人不遇,古今同慨。”
却说洪凌波不通诗书,在一旁听着李庭芝津津有味的谈着诗文,全然不知所云。她见朱子柳、李庭芝二人在席间兴高采烈,大发议论,自己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不禁颇感厌烦,喃喃自语道:“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