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典味儿,不是穿上古典的衣服就能学得来的。
她的眼神似雨似雾,跟雨墨的眼神那般的相同,再坚硬的人,触及这样的眼神,都会生出无端的疼惜来。
眼神落在雨乔的脸上,又看了雨珠一眼。
雨乔和雨珠一起屈膝:“侄女雨乔、雨珠见过情姑姑。”
雨乔知她不喜嘈闹,示意华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和翠儿退出门去。
叶儿倒也机灵,把东西放下,跟着退了出去。
宋名情也不招呼她们落座,也不使人奉茶,就让她们这样站着。
雨珠道:“娘亲听说情姑姑感染了风寒,命珠儿来送一些驱寒的药,还有一些补身子的补品,可都是挺好的。”
宋名情看着她……
大嫂岚馨过世的那晚,她在名情苑哭了整晚,却抵死都没去送葬。
后听说大哥外头居然养了外室,联想自身,心头更是寒冷绝望。
更是再不肯出院子,去看府里的人事……
眼见雨珠正是豆蔻年华,面如海棠,明目皓齿,确是有宋家的因子。
不知怎地,雨乔时刻都生怕惹恼了这个姑姑,就连说话都不由轻声轻气。
雨乔道:“我十年没有出过府了,昨儿出门逛了逛,只觉得看什么都稀奇。想着姑姑甚少出门去,就替姑姑选了一卷料子,也不一定要做衣裙,就是挂在窗子前做窗纱也是明净的。”
宋名情看了那卷料子一眼。
果然是心思通明的孩子,竟知她喜欢这明净无染的色泽。
雨乔再又轻轻走上前去,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轻声道:“情姑姑院子里这些花,都是生长于自由天地的野花,不华贵不矫矜,却偏生又艳丽又倔强。”
“我便寻了两支簪子给情姑姑,沉香木雕镌成树叶样式,朴实又平常,姑姑莫要嫌弃。”
宋名情伸手接过,打开盒子,拿出一支来,不轻浮有质感。
便顺手插在了发髻上。
雨珠站在那,只觉得备受冷落。
恨乔丫头惯会说话惯会讨人开心……
她扬声道:“姑姑这儿太过冷清了,真该多有几个下人使唤才是,既热闹了,又能更好的伺候姑姑。我回去就跟娘亲说,让娘亲派几个婆子丫头给姑姑使唤。”
王氏进府也有十年了,可宋名情总觉得听起来就似在听一个外人。
冷冷道:“如今这府里的家是你娘亲在当吗?”
雨珠道:“这是祖母前几年的时候在过年的饭桌上说的,说她年纪大了,该歇着了,以后府里的大小事就让我娘操持着。”
听到雨珠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宋名情心头更是难受。
眼里那层雾气更浓……
雨乔自然是察觉了,嫣然笑道:“情姑姑需要静养,我们就走了,改日再来探望情姑姑。”
然后拉着雨珠的手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雨珠闷闷地说:“果然是个怪人,让我们站了这半晌不说,就连笑脸都没有一个,亏你还跟她说了那许多话。”
雨乔闭口不言。
雨珠继续说:“难怪府里的人都不待见她,若不是太不讨喜,怎个连祖母都不见她?听娘亲说,她被人家悔了婚,也定是人家受不了她这薄情寡性。”
雨乔冷冷道:“闭嘴!”
雨珠顿住了脚,瞪大眼睛:“好端端的,你发个什么火?听听你这语气,是跟大小姐说话的口气?”
大小姐……
嗤……
她见雨乔不回话,边继续走边说:“本来还想着你有意跟我和好,我就带着你一块去私塾,免得那茹丫头欺负你。算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恨铁不成钢地刮了雨乔一眼,自顾自疾步走了,雨乔哑然失笑。
也不回自个的院子,直接往照庭苑走。
私塾就设在照庭苑的主厅,宽敞明亮,窗棂雕花,门廊镌字。
一副对联颇有新意——
上联:人间百益,不及读书半分妙
下联:尘世千好,未如品文一段香
雨乔细读一遍,既没有功利心,又没有利禄气,端的是纯粹的文人情怀。
进了书堂,内里摆放七张书案,两行并排三张,恰好六张。
最后孤零零一张,显然是今日才为着雨乔特意安置的。
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书香气扑面而来。
二十世纪的宋乔并不是生来不喜读书,小学期间也是品学兼优。
到了青春期,既痛恨花天酒地的父亲,又痛恨骨气孱弱的母亲,继而厌恶了一切。
有五张书案已经坐了人,二男三女。规规矩矩,目不斜视。
老先生正在训话,那模样那语气,全是二十世纪的老师该有的说教,只不过那装束愈发应证了何为典型的老夫子……
看到雨乔,他便住了口。
雨乔对着他福了福,脆脆地说:“雨乔见过柳先生。”
雨珠站起来解释:“她是府里的三小姐,之前是个哑巴,近日才痊愈。”
有几个孩子低低笑出声来。
老夫子的小眼睛瞪了他们一眼,指着一张空着的书案说:“坐下。”
雨乔走了过去,行过中间走廊的时候,被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抓住了她的裙摆,问道:“你真个会说话了?往常我与你说话,你从来都不理我。”
坐在他前面的女子回头呵斥:“先生在,不可多话。”
然后,她对着雨乔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
雨乔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把案上的书拿在手里。
她好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