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清辉下,韦若面庞如精心描绘的线条流畅优雅,静静地抬头眸光也如水一般,温柔地看过来,没有惊讶,没有欢喜,没有愁思,仿佛只是在等着我解释。
夜中轻寒,我捏了捏冰凉的手背,上面有淡溶溶的光晕。什钵苾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不安,但立即满不在乎地狂妄大笑:“你这是唱哪出,要是真舍不得那小东西让李渊派人给你把孩子送过来就是了,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立马让他好看。”
韦若突然站起来,掷地有声道:“你不要太嚣张了,不过是仗着中原久战疲软,无力抵御外敌,若是现在明刀明枪地打上一仗,你未必是秦王的对手。”
什钵苾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她,群山雾影之下,犹若牡丹妍丽。静止了片刻,却听他不无遗憾道:“你说李世民何苦这么执拗,我看这韦小姐也很不错嘛。”
我懒得看他,转身道:“无耻。”
他从后面追上我,殷殷道:“你当真不跟回我突厥吗?留在这儿鬼地方有什么好。”
我被他聒噪得不行,倏然止步,在半山腰扶住山石,石头棱角划过掌心留下微恙的刺痛。他险些撞上我的后脑勺,颤巍巍地稳住了身体,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后面韦若仍站在山巅站着我们,仿佛是在看着我们。
什钵苾顺着我的视线回转,难得一本正经道:“她很好,但却不足以让李世民忘了你。”
为他猜到我的心思而烦躁,唇角冷峭地一弯,不再搭理他继续往下走。群山雾绕里松叶飒飒作响,吹拂在耳畔犹若雨点芭蕉。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得,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好像一井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水,震颤得人瑟瑟发抖。许是这样的激动根本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不甘,却转而有种石落空谷的释然,再浓烈的爱意,再强烈的仇恨,也终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生命没有那么绵长亦没有那么坚强,而我并不畏惧死亡。
什钵苾从背后拦住我,绿眸炯炯如星灿烂:“本来想着这次定要带你离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就算带的走你的人也带不走你的心。”
我突然对他释然了,就算他曾煞费苦心地挑拨离间我和世民,而最终使我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得却是我们自己。若是屋漏又怎经得起连夜雨,我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浩瀚江河上摇摇欲坠的孤帆扁舟,不等风雨来我们自己就已支离破碎。
但事已至此又不免嗟叹:“你若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不必纠缠至今。”
他脸一横,“你若是再一副巴不得不和我扯上关系的样子,我立马将你掳去草原。”
我讪讪地抿了抿唇,闭嘴,现在还惹不起这尊佛。
他静默地垂眸看了我一阵,瞳眸里倒映出随风摇曳的枝蔓,映着眸光如染了星轨的色泽熠熠闪动。那种怅然若失的神情却让我难受起来,故作漫然地笑了笑,还未开口却听他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不能拒绝。”
我不自觉地点头,他道:“三日之后,你要到这里来见一个人,一定要来。”
我想不出因果,看到他郑重而严肃的神情,带着不容拒绝的颜辞,怔怔地点了点头。
………………
茕瓦内琴音袅袅,如流水淙淙流泻而出。带着孤帆远影的落寞,却又有一丝丝潇然物外的解脱。我和盈珠相视一眼,她去推门,却不曾想很简单地便推开了。簇锦攒秀的花苑里草木繁盛却已不见人的踪迹,空荡荡地仿佛世外桃源,空有花香弥漫。
我们寻着琴音去了瑶姬姑姑的卧室,她正在花台前垂眸专心拨弄着弦丝,听了一阵儿,我道:“不必弹了,一个人的心中若只装满了仇恨,那她是弹不出上乘的乐曲得。”
琴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按住紧颤的琴弦,目光定在前方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慢慢绕到她身前,迎着花台阳光正盛,缓慢道:“姑姑的秘密,瑶瑶已经知晓。七夕之日由我代替姑姑前去见李渊。”
她沉默地低头,过了许久才说:“我听说了萧逸和德卿的事情,过去两日你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决定要离开了呢。”
我将头偏到一边,苦涩地笑了笑:“若是决定那么好下,姑姑为何会蹉跎至今日?”
身后微有脚步声,我半是错愕半是警惕地回头,见滕王叔正从香案后的帘幕中走出来。一身粗布荆衣,草鞋斗笠,好像是从世外走出的化者,有着飘渺淡然的仙气。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道:“公主,完璧归赵。”
眼睛突突地挑了挑,开始计算起长安至洛阳的行程。瑶姬姑姑漫然道:“我早就思索若是苕华没有被你待在身上,那便是托付给了某个人,能让你放心而又深知其中利害的怕是没有几个。思来想去便给伦弟写了封信,果不出其然。”
果然还是道高一尺,我无话可说。只是接过苕华看着那净澈无瑕皎白盈洁的玉璧,放在阳光下耀了耀:“我总觉得这样的美丽应该是独一无二得,天下无双才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瑶姬姑姑一怔,滕王叔道:“公主与陛下性情如出一辙,当年苦心积蓄逼得李渊将另一块呈上来,陛下得到之后立刻便将它毁了。眼前的这一块是当年陛下赠给瑶姬而瑶姬又将它转留给了萧笙,希望他能等到你长大之后给你。”
“所以说世上只此一块。”我若有所叹。
滕王叔道:“其实在陛下的心中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公主,他心里最疼爱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