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怪不怪是人之常情,所以村民们已经对李二等大佬的屡次出现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了,远远地躬身施了礼,便淡然地该忙啥忙啥——家里婆娘还等着菜下锅,哪里有空看皇帝老子的脸色?
赶到校场的时候,正有两拨人汗如雨下地在日头底下埋头训练。以老严、老吴为首的家将正奋力地与攀爬网较劲,哪怕是身有伤残亦是毫不留余力。而以长孙冲、程处默为首的纨绔则在沙地上进行着往返跑,气喘如牛却目光坚定,哪怕是累的胸膛如火烧火燎,却依旧咬着牙没人叫苦。
缓缓地下了马,目光投进校场内,看着昔日以白皙着称的儿子,如今的皮肤已被秋老虎晒成了焦黄色,长孙无忌的心弦莫名地被拨动,看着看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魏征同样如是,他是个直臣,也是孤臣,向来不喜钻营,也不喜结交,起初对自家儿子与方言等人厮混之事还有些不满,明里暗里不知浪费了多少口舌,自家儿子却依旧我行我素,有事没事便往王家村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年来,自家儿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只要闭上眼,杜荷不喜读书、游手好闲、怯懦——等一系列负面形象都像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在脑海里,而如今呢?这种印象渐渐模糊了,儿子眉宇间的棱角不知何时,竟变得坚毅起来,走起路来再也不像如先前那般吊儿郎当,有时甚至会主动地拿起书来恳读……
这样想着,目光便落在了含笑的方言身上,感激莫名。
“魏伯伯可不要感谢小侄,杜荷与长孙冲一样,都是为了不挨打才努力训练的……”
魏征:“……”
长孙无忌:“……”
两位大佬的脸色瞬间铁青。
这就是为什么实话被大多数人所讨厌的原因,因为它可以无情地撕开遮在一切美好之上的面纱,让残酷、鲜血淋漓的真相**裸地摆放在你的面前,它愈是面目可憎,却愈是接近真相。
所以在此刻,校场内长孙冲与杜荷气喘吁吁的身影仿佛也没有先前那般高大了,而他们的老父亲,目光内隐含的泪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
程咬金与尉迟恭笑得几乎要断了气,将大腿拍得震天响。而场内埋头训练的纨绔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李二等一众大佬正在强势围观,本来处在强弩之末的身子竟又焕发了活力,一个个地如同拼命三郎,咬牙切齿地追赶前方同伴的身影。只是长孙冲与杜荷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与当初秦怀玉自告奋勇去林邑时,纨绔们遭受到的待遇好像……
李二忍住笑,在场边溜达了一圈,回转时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一头雾水。
“这等锻体术倒是闻所未闻,不去演练薄战、纵猎,却是让人不惜体力地进行无谓的攀爬跑动,朕百思不得其解。”
看得出来,虽然对这种训练方法不以为然,但李二依旧很想从方言那里得到答案。
程咬金与尉迟恭的耳朵也竖了起来,目光虽落在校场内,但注意力却在方言身上。
“臣的这种训练方法与眼下盛行的薄战、纵猎相去甚远。薄战、纵猎训练的是士兵的协防、听令、骑射能力,而这里的办法,着眼于个人能力的培养与提升。”
“呵……”
尉迟恭不屑地撇了撇嘴,目光斜睨着方言,哼道:“一看你小子就没上过战场。”
“是极。”
长孙无忌最近好像对方言有些意见,时刻不忘记落井下石,方言决定下次给这老货送礼时,在里面加一泡童子尿。
“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往返踏践,刀如林,枪如电,箭如雨,个人勇武算得了甚么?若是不听号令,只顾着逞英雄,怕是第一个就会被督战队砍了脑袋,连抚恤都捞不到。”
程咬金没有开口,但想法大抵与尉迟恭和长孙无忌相似。
方言奇怪地挠了挠头道:“小侄何时说过,要送他们上战场了?”
李二闻言,难免有些失望,没好气地道:“那还训练个屁!”
不去跟这个不礼貌的家伙一般见识,方言笑道:“战场大事,自有陛下与诸位叔伯决断。但战场之外的事,嘿嘿……”
“嘿嘿个球!”
尉迟恭的唾沫星子腥臭无比,方言一时不察,被淋了个满脸。
“你小子,别的不学,那些酸臭文人卖关子的本事倒是学得挺溜,快说!否则……”
方言退了一步,满脸警惕:“否则怎样?”
“否则,老子……”
尉迟恭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有甚么可以威胁到方言的地方,却想到了一大堆自家可以被方言威胁到的地方,比如美酒,比如味精,比如人参……
讷讷了半晌,尉迟恭一跺脚,喝道:“否则老子就打死你宝琳弟弟!”
“……”
尉迟宝琳的喷嚏打得校场边上的众人只想捂住耳朵,方言叹道:“尉迟伯伯果真是……呃,不同凡响!”
连李二都听不下去了,怒道:“哪有这般当父亲的?”
尉迟恭的气焰顿时萎了。
“陛下,诸位叔伯,小子有一问。”
“说。”
李二简洁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方言想了想,笑道:“对于国战,除了战场之上一决雌雄,还有其他办法么?”
“还能有甚么办法?”
好战分子尉迟恭向来对阴谋诡计不屑一顾,冷笑道:“战场之上方彰显大国之势,将敌人杀他个片甲不留屁滚尿流,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