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精力恢复,晁中复向山顶攀登。他久闻山顶上有座李牧庙,心想一气登上绝顶,去瞻仰一下这位力抗强秦匈奴,含冤被杀的名将塑像。
他身法甚快,虽然山势峻峭,但他提起轻功,亥时不到,已攀上山顶。今晚天气极佳,万里无云,一轮明月如同冰盘,渐渐升高,照得山顶一片明亮。
晁中行了两步,便停住身形,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早料到你会来找我,想不到你在这里等我。”
不远处一块巨石上,一人峨冠大袖,抱膝而坐。月光洒射,照在他脸上。他面目极为平凡,远不若司马吟俊美,只有一双大眼睛清如秋水,熠熠生光。他的身旁,放着一张四尺古琴。
晁中游目一瞥,在另一块巨石上坐下,随手解下背囊,却不打开。
秋季多风,绝顶上更是风大,二人四目对望,衣衫猎猎作响。
晁中道:“我本想去看一下李牧的,不想会看到了你。”语气之中,显得颇为无奈。
那人大眼眨了眨,缓缓道:“当年李牧势穷力孤,蒙冤将死之时,他也没有越过这座山。”
晁中皱皱眉头,道:“你以为我是去投奔匈奴人?你太多虑了,我晁中岂是那种人!”
那人心想:“我知道你不是,可是为了娥妹,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眨一眨大眼,涩声道:“李家还有一位名将,他也不想投降异族,最后还是降了。”
晁中心头火起,道:“薛黯,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这样看我。你又算我什么人,追到这儿来教训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难得,晁兄居然会发火。”
一声狂笑,另一人道:“薛兄把晁兄比作李陵,自然怪不得他三尸神里暴跳起来了。”
琴痴薛黯所坐巨石后掠出二人,白衣向左,黄衫朝右,各自飞身上了一块巨石,抱琴而坐。
晁中大吃一惊。韩娥去寻薛黯然与他辨情,在此出现并不足怪。最奇者司马吟居然也赶了来。
晁中道:“司马兄,我们又见面了。”
司马吟洒然一摆手:“晁兄,我只是跟随娥妹而来。与你相见,纯属意外。”
晁中冷笑一声:“你很痴情啊!”
司马吟大笑:“没什么,本人乃情圣,理当如此,方才名副其实嘛!”
晁中哼了一声,道:“可还有位情痴。情圣不知比不比得过?”
司马吟仰首看天,笑道:“今时又是月圆之夜,我四人该改在雁门山绝顶一论琴道,不就知道了么?”
晁中见韩娥樱口微张,欲要开口。他最怕的就是她当着诸人的面公开表露情意。司马吟对她一直穷追不舍,薛黯虽从没说过什么,但四人曾三聚嵩山玉柱峰,彼此恶斗过多场,晁中早已察觉薛黯对韩娥种情极深。以他琴艺武功,本为四人之首,余下三人也早已衷心佩服,心甘情愿推他为尊。但他始终不肯全力争胜,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愿超过韩娥。晁中暗想:“等她一旦说话,情况便尴尬之极,而且我也决不能接受她情意,何必闹得不欢而散?”立即接道:“妙极,妙极!这头一场,便由小弟来领教司马兄的《白头吟》。且看这一年来,司马兄是否有点长进?”
司马吟听他语气不善,知他对己不告而别取走神农琴一事耿耿于怀,佯作不知,笑道:“笨鸟先飞,打旗的先上。晁兄提议,正合我心。听好了。”陡然双手一振,积蓄已久的一股内劲撞入琴弦,琴声顿时大作。
武学之中,分门别派,虽然最终目的都是强身健体,克敌制胜。但各门各派的练法却绝不相同,各有巧妙。琴道虽不象武学那般门户众多,却也是一项极其复杂高深的艺术。要想成为琴道高手,天赋差了固然不成,便是学错了曲子,也是无望。因此历代高明的琴师均择徒极严,纵然资质极佳,但若性情与自己这派风格不相符合,也断不收录。中国数千年历史,武学名家浩如烟云,不计其数。琴艺宗师却寥若晨星,屈指可数,便是因为琴道对人的要求更加苛刻之故。
司马吟出身琴道世家,先祖中曾出现过司马相如这样的大宗师。司马相如以琴得妻,娶了蜀中另一世家卓家的女儿卓文君,传为一时佳话。但司马家的琴艺以潇洒疏狂为本,偏偏司马氏人丁不旺,数代单传,老一辈盼子成龙心切,下一代不免觉得肩担重责,压力巨大。循环往复,接连出了好几位或端凝厚重或谦谦温雅的一家之主。虽然勤奋用功,却再也学不到家传美妙至极的琴艺了。
司马吟极其幸运。他天赋过人是不消说了,司马家每代均是如此。而且他有两位兄长。这一点却是他祖父、曾祖难以比拟的。他比两位兄长只小三四岁,因此当兄长被逼苦苦习琴时,他只在一旁捣蛋玩耍,逍遥自在。等到父亲发现两个大儿子难成大器,再来教他时,他性格已成,对本派的琴道生出一种心心相映的感觉,似乎自己本就应该学这种风格的琴技。他父亲为之欢呼,老泪纵横,以为祖宗显灵。其实那只是天道自然的一种必然。
司马吟集数代灵气于一身,学琴不过三年,已有所成。便拜别父母,傲啸山野,寻师访友。这也是他天性使然,无可厚非。然而,天道酬勤,此亦至理。他少年成名,骄傲自满,于琴道的钻研就不如初时用功。幸而他出游不及一年便遇一奇人,此人琴棋书画,文学武功,无一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