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澄没有看向表妹,年轻时或许会为了争那么一口气跟嫡妻死磕到底,可人到中年后,方才知道这么做是多么愚蠢,最终只会夫妻反目,一如他现在跟容金氏这般的紧张关系。
傅姨娘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只看到他径自离桌,朝贴身小厮道,“去正房。”
“表哥。”她不可置信地追出去,伸手拉着他的手,想留下他。
容澄伸手拨下她的手,“表妹,我去去就来。”
傅姨娘不得不放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走远,心里恨极怒极,好你个容金氏,抢男人抢到她的头上来,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花嬷嬷路过这傅姨娘时,还暗暗呸了一声,没个妾室的样子,还当自己是正头娘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容静季看着亲娘哭成了泪人儿,心下不忍,还是上前将她拉回来餐桌前,“姨娘别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又要说你的不是,这又是何苦呢?爹爹不过是去母亲那儿吃个饭,回头又不是不回来,姨娘,你这醋吃得好没道理。”
女儿一口一个姨娘,听得傅姨娘更是心塞,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是打哪学的,晓得事情后,就不肯再唤她一声娘,而是满口的姨娘二字,倒是对那边那个一口一个母亲地唤着,她每每听到都要难受个半天。
“我没心情,不吃了,你跟你兄弟吃吧。”她直接撂筷子回房躺下,再待在饭桌上她会忍不住掀桌子的。
容静季没有再去劝,而是跟弟弟容鹭一块儿吃饭。
“那边新来来了个姐姐,我听人说是个病西施,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十岁上下的容鹭长得很像父亲容澄,此时他正小声地与亲姐讨论那边的嫡姐,边说还边朝傅姨娘歇息的屋子瞄几眼,显然知道自己说的话亲娘不爱听。
“你若想知道,去会会便是了,她还能赶你不成?”容静季跟容静秋打过照面,看样子不是个小气的。
“我不敢,那四姐姐就是个吃人的,只怕这个姐姐也是一样。”容鹭猛摇着头,他跟亲姐不同,与正房那边是隔着距离的,毕竟他娘不喜欢他亲近那边。
容静季没劝,“那就用功读书,等考取了功名,别人也就不会小看你是庶出。”
容鹭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出身尴尬,可这亲娘他也不能选啊,谁不想自己是从嫡母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姐弟俩从从容容地把饭给吃了。
话说容澄到了正房,那边已经摆好了膳食,显然在等他。
他一进去,妻子坐着没动,倒是大女儿跟儿媳妇给他见礼,没看到那刁蛮的小女儿,拿眼看了下妻子,不是她唤他来的,怎么又摆脸色给人看?
“爹,赶紧坐下,这些都是娘吩咐小厨房做的,说是爹喜欢的。”容静秋道。
容金氏看了眼女儿,谁要她多嘴了?嘴唇嚅动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容静秋也看了她一眼,明明就是她自己下的菜单,做了又不表功,那岂不是抛给瞎子看,她这亲娘口嫌体正直也是没谁了。
容澄这才留意到桌上的菜肴确实是按他的口味摆的,这下子也多看了几眼容金氏,论相貌,妻子是要比表妹长得好的,当年亲爹给他定亲事的时候倒是没亏待他。
不期眼看到一旁侍候用膳的儿媳妇,他赶紧转头,绝不承认自己坑了儿子的事实。
容静秋想要与容澄谈事情,就很舍得下本,席上几度扮演好女儿的样子,抢着给容澄布菜,又给他奉茶递巾帕。
容澄第一次享受到儿女在这方面的孝顺,脸上也放出光来,这个大女儿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这份体贴是独一份的。
小女儿刁蛮,恨不得人家把菜送到她嘴里,哪里还会管他这当爹的吃得舒不舒服?庶女的脾性有些冷,小时候还好,长大后就跟他这个当爹的疏离了。
容金氏几次侧目看这父女俩,当然大女儿孝顺她爹之余,也没忘了她,给她夹了好几次菜,她也是头一次感叹女儿果然就是小棉袄,真要贴心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
一顿饭吃得众人少有的舒心,容马氏的活差不多给容静秋抢了,不过她乐得轻松。
趁着现在哄得容澄高兴,容静秋在喝过两轮茶之后,这才道,“爹,女儿有些事想单独与爹谈一谈。”
容澄现在心情好,别说女儿要跟他谈事情,就是向他讨要银钱买花戴,他也没有舍不得的。
想到这个,他这才看到大女儿的头上过于素净了些,心里头一回感到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于是一边起身一边朝身边的贴身小厮道,“去支五百两银子来给三姑娘,这个走我的私账。”
那小厮应声,忙出去取钱了。
容静秋愣了愣,怎么好端端地要送钱给她花?而且一给就是五百两,这在当下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连容金氏也惊讶地洒了些茶水到衣裳上,丈夫的私房钱她从来没有碰过,一向都是补贴给傅姨娘那边的,毕竟府里的公账上给傅姨娘的银钱是有限的,妻是妻,妾是妾,哪怕这妾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那也没得谈。
容澄自然看到妻女怔愣的样子,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给正房的子女花过什么钱,老脸不由得有些红了,“秋丫头拿去置办些行头,毕竟都是大姑娘了,身上太素了走出去面上也不好看。”
有人送银子,而且来路光明正大,容静秋当然不会往外推,遂赶紧行礼道歉。
容金氏却是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父女俩进了花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