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着从噩梦中醒过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了,她睁开眼,一头冷汗地瞪着帐顶,便已听得屋外隐约的动静,她蹙了蹙眉心,轻声喊道,“结香?”
外头的声音一静,紧接着,便有细碎轻盈的脚步声靠了过来,继而,帐幔便是被人撩起,“姑娘,吵醒你了?”探头望进来的果真是结香。
楚意弦抬眼望了望外头的天光,不答反问道,“刚才在说什么事儿?”
“方才外院儿有些动静,奴婢打发了小丫头去瞧,说是宫里来人,传召了大爷进宫!”结香答道。
楚意弦听到这儿,再也躺不下去了,腾地一下便是自床上弹坐而起。
楚煜被叫进宫去,自然只能是为了与鞑靼的战事,若只是战事,那自然好说,可这当中还涉及到楚怀洲的那一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一日,楚家人都是不得安生,娄氏已经打发出去好几拨人打探消息了,谁知到了午时,也没有探得什么消息,反倒是宁远老侯爷居然也是匆匆进了宫。
要知道,自从宁远侯袭爵以来,老侯爷便已经不上朝了,但崇明帝对他敬重有加,若是有什么难以抉择的军政大事,却多会听他与郑阁老一说。
只如今,这郑家也好,宁远侯府也罢,与自家都是姻亲的关系,若真问到有关自家的事儿,这两家还真不知会如何说。
娄氏更是心烦意乱,午膳摆上来,一家子都是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两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消息,却是那探消息的护卫与楚煜一道回来的。
楚煜的脸色不太好,喝了一盏温茶润润喉后,便是沉着嗓道,“今日朝堂上果然有人拿阿爹战时不在军中做起了文章,都察院有两位御史上了折子,这回鞑靼大军来得悄无声息,咱们军中的斥候竟然没有探得半点儿消息,实在是蹊跷!那么重要的时候,阿爹身为一军统帅,居然不在军中,说阿爹也不知是玩忽职守,还是根本与鞑靼沆瀣一气,故意为之。”
楚家众女眷听到此处,脸色皆是大变。
“这等诛心之言,他们也敢说出口?”楚老夫人大怒,手里的拐杖往地上连杵几下,笃笃作响。说罢,便是气怒攻心一般,咳嗽起来。
“祖母!”
“母亲!”
厅里几人忙道,楚曼音在近前,忙扶了她坐下,楚意弦端来一盏温茶,一双明眸濯亮,平和却坚决地望着楚老夫人道,“祖母放心,阿爹是什么人,陛下再清楚不过,说他不遵圣命,胡作非为可能,说他通敌叛国,陛下是万万不会信的!”
“是啊!母亲宽心,大郎能从宫里平安回来,咱们这宅子内外也没有异样,想来应是无碍的。”娄氏定了定心,也忙道。
若是崇明帝果真信了楚怀洲有通敌叛国之嫌,即便还没有实证,也会立刻先将他们这些在京的家眷重兵看守起来吧?
听他们这么说,楚老夫人的神色总算松缓了些。
“陛下自然不信,斥他们这些御史尽道无稽之谈。可是那些朝臣却说即便阿爹不会通敌,却也不能掩盖他失职之过,说他多年来镇守一方,坐拥三军,狂妄自大,玩忽职守。如今,与鞑靼大战在即,若是继续让他担当主帅,怕是会累及战事,陛下还需慎重为之。另外一些人则言说,阵前易帅乃是兵家大忌,绝不可为。”
“朝臣们争论不休,后来,还是陛下请了宁远老侯爷进宫,也不知如何与宁远老侯爷说的,出来后便是力排众议,下令朝中不得再议此事。然后,下了诏书,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斥责阿爹失职之过,并勒令他督促战事,力挫鞑靼,戴罪立功!”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让人能轻易感之当中惊心动魄。
娄氏长出一口气,眉间却仍然深敛,“只是这样一来,若是战事失利,你阿爹再难推脱。”
楚意弦心中忧虑却还有其他。平王府后继无人,如今,纵观朝中,勋贵世家多已养尊处优,唯独尚还能带兵打仗的,只有自家,哪怕是宁远侯府,虽然名义上,统帅着二十万镇北军镇守北疆,可宁远侯却也因着驸马之名,以及皇恩,困守燕京城二十余载,此时只是西陲不安,尚还好,若是北疆再不稳,又该当如何?
偏偏,他们这两家拥有兵权的,却即将要结为姻亲,若是被有心人算计挑拨,陛下的信任,又是否当真牢不可破?
君心自来难测,想起前世两家的败落……楚意弦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蔓延周身,她白着嘴脸,克制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恍惚间听得楚煜道,“朝会罢,陛下还留了宁远老侯爷在宫中议事,我出宫时,老侯爷还未曾从御书房出来呢!”
“陛下倒是一如既往地信重老侯爷,这回,咱们家的事儿也是多亏了他老人家!”
“这再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要说谢也太见外了些,阿娘倒不如教着咱们家阿弦嫁过去后好生孝敬老人家。燕家三代单传,最好啊,她嫁过去快些给老侯爷生个曾孙,就比什么谢礼都强!”楚煜如同往日一般打趣起了妹妹,其他人亦是对楚意弦报以善意的微笑。
楚意弦却觉得手指发凉,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发僵,见娄氏已经有些狐疑地皱眉望了过来,她这才忙不迭牵唇笑道,“大哥在宫里可曾见着燕迟?”
“这倒不曾,他这些时日担着护卫北狄那位大皇子之责,也是分身乏术!”
“哦!”楚意弦应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