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个事情,贵太妃放下心来,耐心跟三公主轻声解释:“你父皇当时自己还是皇帝,如何能再下旨立皇帝,自然是先立太子,这是伦常。”
“只有一种情况可以直接立皇帝,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就是原来的皇帝逊位或退位为太上皇,但这事很少有,何况当时你父皇大限已至,虽说只是立了太子,三皇子作为唯一的男性子嗣,终归是要继承大统的。”
见三公主在黑暗里低头不吭声,贵太妃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的内情,我也不问你了。但事情已经这样,咱们也没办法,说到底,你三皇兄如今是皇帝,他要做的事,你看你叔王,不也只能牺牲他自己来勉强阻挡么?好在婉清如今还活着,你也好好地活着,这就够了!”
“皇家的荣华富贵啊,看似让人无比羡慕,真要在其中,个中滋味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所以啊,虽说如今你们俩只能隐姓埋名,不过听太妃一句真心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你想啊,从你皇祖母起,有一个算一个,她老人家心里的苦啊,阿宁,你肯定都想象不出来,但能怎么办呢?如今据说一直汤药伺候着,唉,说句不好听的,也无非就是顶着个慈宁宫里无限尊荣的太皇太后名头罢了!”
“再到你这长姐婉淑,你也看到了,身不由己招了那么个驸马,还算是上上之选呢,结果还不是跟守活寡一般,守着孩子关起门来过日子。”
“更不要说之前的婉贞她们母女俩,还有如今在守皇陵的卫氏,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结果又怎么样?”
“阿蘅母女俩,如今虽然跟着我这老太婆避世一般躲在这行宫,日子也算自在,可是回头柔儿终归要长大,到时我这老太婆估计也不在了,周娘娘你也知道,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到时柔儿的婚事还是得她皇兄做主。”
“阿宁,当初你的婚事如何,你自己清楚,以后轮到了柔儿,你说,你们的皇兄,会如何替她打算呢?到时柔儿孤掌难鸣,又能怎么样呢?唉,想起来这事啊,我就心口疼!”
黑暗中也看不清底下三公主的表情,只见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也不接话,估计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这番话,贵太妃便索性说了个痛快,反正这些话她也无人可说:
“所以啊,阿宁,放下这京城里的一切,远离跟皇权有关的一切是非,跟婉清两个,跟着你师父,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先隐居个几年,等风头过了,想必你皇兄也不会再穷追不舍,到时看情况,要是碰到个还过得去的男子,不拘他是什么出身,只要对你好,就跟他过吧!”
“要是看不上,那就自己一个人过吧,也没什么,说实在的,我也舍不得你随意嫁人,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儿也不多,唉!婉清呢,她要还想着那谢家的公子,如果两人有缘,自能再续前缘,要是无缘,唉,有机会啊,你把我这话也跟她说说,她父王拼了命护着她逃出生天,终归也是盼着她能平安喜乐的。”
“哦对了,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提醒下,如今我这记性不大好了,罢了,明早就提醒我,如今住在这行宫,宫里对我们娘儿仨的日常用度倒是一点都不缺,这些年,我这老太婆还是有些私房钱的,除了留一些给柔儿,也就是你了,阿宁,有钱傍身,比什么都强!”
“你叔王定然也给婉清准备妥当了,如此一来,你们俩,还有你师父,唉,那也是个苦命人,你们仨,反正也不是没有本事,婉清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到时不知多快活!”
“你这快二十年的前头日子,虽然贵为公主,可自幼丧母,及笄不久又丧父,中间你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唉,兴许啊,往后没了这所谓公主的身份,兴许就平顺起来了,婉清也是,回头你也跟她说说—”
“太妃娘娘!”三公主忽然出声打断了贵太妃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絮叨:“这些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吧?”
贵太妃愣了愣,暗夜里,似乎有一股心底的悲伤逐渐泛上来,却又被自己强行咽了下去,半晌,才艰涩地答了句:“是啊!”
“可是太妃,”三公主回过头来,黑暗中眼睛依旧有些亮光:“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陈婉清所要的。”
“陈婉清想要跟谢小四成亲,然后跟他生孩子,然后两个人白头到老。”
“就因为她父王拼了性命护她逃脱,所以她更要活得幸福,要活给陈长安看!”
这是三公主第一次在贵太妃面前直呼皇帝名讳,但贵太妃听着,三公主叫得很是顺畅,应该不是第一回了,不禁有些怔神。
三公主还犹自往下说:
“当然,她就这么个人生理想,我觉得既不过分也能实现,太妃你说是不是?”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皇祖母是如此,长公主是如此,陈长安也是如此,所以我呢,我也有自己选好的路。”
“但我不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快活终老,那不是我的人生理想,也是对我之前人生的辜负。”末世那些受苦受难的小伙伴们会怎么看自己?
贵太妃自然不知她所指的之前人生是什么,只是想着这姑娘终归是对她皇兄之前的所作所为意难平,老实说,阿宁有这等本事,又曾经那样助他,确实也是,加上康王父女俩的遭遇,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三公主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只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