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他?”时雍盯住石落梅的眼睛,搂着子柔肩膀那只手仿佛僵硬一般,冷得几乎动弹不得。
在诏狱里的死亡经历是她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那种无助的,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漫过头顶时,无法呼吸,无处躲藏,一点点感受死亡到来的滋味,记忆深刻。
而那个为她带来恐惧记忆的人,居然是白马扶舟。
时雍内心有疑惑,可从石落梅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更多的感觉是遍体生寒。差一点,这辈子又死在同一人手上。
无端的怒火由心中升起,时雍望着石落梅,冷笑出声。
“他当真是太监?阉了,还是没阉?”
石落梅微微一怔,苍白的脸蛋儿突然浮起一抹红韵。
“你怎会以为,我能得知?”
石落梅说着垂下眸子,小声道:“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救过我,帮过我,有恩于我。他有他的抱负,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如此而已。”
时雍扫向她低垂的眼眸,勾勾唇,“你不喜欢他?”
石落梅抬头看来,嘴巴微微启开,想说什么,视线复又落在飞天道人的尸体上。
“喜欢又如何?终是错付。”
————
长夜未眠。
天亮时,京师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淋得人睁不开眼。
一场冬雨一场寒,天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赵胤寅时传信到宫中,奏明皇帝,卯时便得到光启帝的口谕——抄家。天还没有亮开,白马扶舟的住处就被锦衣卫查抄了一遍。
白马楫是长公主义子,原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二十年过去,除了长公主自己,恐已无人知晓,长公主当初为何会收养一个小太监为义子,不过从白马楫府上的情况来看,这个厂督大人是当真富甲一方。
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字画古董,数不胜数。可是,这些东西最多能说明白马楫得势,无法说清他和邪君一案是否相关,没有明显的证物。
细雨停下时,赵胤带着时雍到了白马扶舟的府邸。
占地比无乩馆更大,处在闹市,却不失清雅。只是,今日的厂督府不见昔日荣光,人还没走近,便能听到女子的哭声,与天空飞过的寒鸦声连成一片,极是凄恻。
时雍看着院子里穿着单衣下跪的几个女子,挑了挑眉。
“太监还有这么多女人?”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赵胤抿了抿唇。
“侍女。”
时雍此刻对白马扶舟只有愤怒没有好感,闻声讽刺地嗤一声。
“衣着华丽,娇艳如花,岂是寻常侍女?”
赵胤面无表情,“寻常而已。”
时雍寻声看过去,北风刀子般刮着脸,可是赵大驴仔细琢磨却十分教人舒心。这么漂亮的女子,他说“寻常而已”,果然人设不倒。
“你府上的侍女,也美。”
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补了一句,声音很淡。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听到“寻常而已”,而是看到赵胤淡淡的眉眼,“不如阿拾。”
时雍讶然:“???”
赵胤冷眉冷眼,目光淡淡。
“走吧,进去看看。”
看他一本正经的刻板面孔,时雍觉得此人要么是真憨,要么就是很懂得如何撩姑娘了。她挽唇一笑,随着赵胤迈过门槛儿。
锦衣卫还在搜查,可是翻遍府邸,也找不到证物,谢放过来请示,是不是撤了。赵胤没有说话,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大黑。
“黑煞,看你的了。”
大黑看了时雍,摇了摇尾巴,两条腿往前一伸,趴在了地上,耍赖。
赵胤皱眉,见状,时雍笑了起来,抬高下巴,表情有点骄傲,“我的狗。黑子,上!”
大黑打了个滚,舌头从嘴角斜出来。
“小混蛋!”
时雍弓腰撸它的头。
“知道你累了。你若是找到线索,大人杀鹦鹉给你吃,如何……”
大黑身子猛地翻过来,摆摆尾巴,抖擞下精神,飞一般跑走了。
狗的搜索能力,比人可强多了。一群锦衣卫大半天搞不掂的事情,大黑出马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任务。
白马扶舟隐藏在书房里的一个暗室,被大黑发现,锦衣卫撬开暗室,从里面搜出了在“天神殿”遍寻不见的毒药,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全部放在白马扶舟的陈列架上。
这个发现打破了时雍最后的侥幸和疑惑。
“果然是他。”
一瓶瓶毒药被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整个府邸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赵胤双目幽寒,嘴唇抿在一起,久久不语也不动。
时雍走近,“大人,在想什么?”
赵胤望入她漆黑的双眸,仿佛刚刚回神一般,淡淡道:“我在想,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毒药不同于金银财宝之物,清点造册,上缴国库就行。这些是要命的东西,人人看到都如避瘟疫,若是保存或处置不当,很容易闹出事端。
时雍想了想:“交给我处理吧。”
赵胤显然也不放心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侧目望向谢放。
“去!让太医院派吏目前来。”
谢放拱手领命,大步下去了。
时雍哼笑:“他们也未必明白。”说罢,她叹了口气,声音幽幽地道:“我和陛下有十日之约,若是找不出毒源,就要砍你的脑袋了。”
赵胤眉梢一挑,定定看她。
此女惯会以退为进,话里有话更是常事。
赵胤打量她片刻